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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务川迷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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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先生全名郑心秋,七年前还在湖山读中学的时候,就和许多男生一样,暗中挂念着四班的班花黄陨同学。然而惦记着黄陨的远不止郑心秋一个人,几乎能排成一个战狼中队,郑心秋在三年中学的晨读中见得最多的就是男生向黄陨告白,然后告白失败,男方灰溜溜地落逃。郑心秋明白自己的劣势,也懂得黄陨的傲气,他蛰伏着、等待着,并没有莽撞行动。他虽然不是四班的,无法坐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天时地利,却最懂得勤奋改变命运这个道理,班主任天天在说这句话,郑心秋就把它运用到生活实际中。由于郑的勤奋与坚持,他很是当了几回护花使者,最后经过与黄陨的促膝长谈之后,他彻底明白了“女神”的心态与理想——在众多优秀的男生之间,她并非没有一个动心的,但她要的是一个最终能留下来陪她的男生,不是为了罗曼蒂克,不是为了一起考研出国攀登人生巅峰最后步进婚姻的殿堂而是为了去实现她的梦想——务川支教。黄陨是从务川大山里出来的,她深感到故乡没有一所学校的悲哀,缺乏教育限制了那里孩子们对梦想的想象。听起来是不错的,还带着一些任性,但现实永远残酷得多——郑心秋并没能劝黄陨回心转意,最后倒搭上她的黑车,一同驶往务川。临别,一位“死党”前来饯行,问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难道哥你真要为了美色放弃茅以升的桥梁?”郑想了想,“去他的理想!”“死党”又问,“去了,还回来吗?”郑模仿***的口吻讲,“回啊,当然回来,出去就是为了回来——不不不,可能不会回来了——老弟你珍重!”说完扭头一行泪抛在西风中。郑心秋离家出走那一刻算起,他已无路可回,他的父亲宣布郑家再无他这个儿子,养子不孝如养驴。
  七月的务川天干寺镇,仍是流火飞跃,刚下“黑车”的郑心秋立刻觉得自己被热浪拥住,身体略微有些不适,镇上又走几步,更觉浑身有如针刺。镇子实在算不上大,沿途二三十米,零星分布着二三十户人家,郑心秋没看见走动的居民,只见敞着门的有一家杂货店,一家五金店,还有一爿奇特的铺子“道记丹砂”,各司其职地坐落在路的两侧,没有饭店,没有书店,没有……哦,哪来的凉风?从小楼的间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河流,适才“打车”翻过两行山,一条河,河应该和眼前这条相融;房子另一边,是小镇的靠山,半山上有一间山庙,瞅着崭新,刚上过漆的样子。
  黄陨领着郑心秋走到了小镇尽头处的码头,岸边簇拥着一丛南竹,竹林下拴着两支舢板,每支撑破天能容纳三四个人。竹阴处还有凉风,郑心秋自我感觉身体稳态恢复良好,举目而望,碧水东流,越往前方河面越宽广,驾着眼前的舢板顺流而行,似乎正是火车站方向。
  “想好了吗?”黄陨突然转过脸对郑心秋讲,“阿秋,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长发扫到了他高傲的胸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黄陨机巧地眨眨眼睛,“如果你真不想走了,我可以送你回去的,西天取经这才到第一站。”黄陨给郑心秋指了指小镇马路的尽头,白花花、明晃晃地接着另外一条山路,“有人陪我走到这儿我已经非常开心了。”
  郑心想,感情你是拿我扯淡!我算是被逐出家门,无家可归的野人,还在乎何处流浪么?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拿眼去看她手指的地方,她的发梢还在撩拨着他的胸膛,撩拨着他的心。郑心秋挽起她的长发,就势搂住她的双肩,深深地吻了下去。
  接下来的路仿佛没那么难走了,两人手挽手几乎是跑着,像两只欢快的百灵鸟。小镇公路笔直往前,爬过一弯小坡,扎进了一片硕大的苞谷田里,七月间,一行行,一畦畦的苞谷卸下了青纱帐,结上了颗粒饱满的棒子,有四五个仡佬族的妇女正在剥“树开花”,手脚麻利,棒子刚下树就往背后篓子一抛,装满背上的家伙然后运到路边堆放一起,另外有三个男人挑着箩,四五个小孩背着秀山背篼儿在帮忙把苞谷棒子运回家。
  “这是八卦田,从山上往下看的时候恰像一个八卦图,你知道吗,”黄陨给郑心秋解说,“那年春天我从这里走的时候,整个田是齐整整、金灿灿的油菜花海,置身其中的感觉至今我还描述不出来!”有两个妇女闻言,向黄陨打招呼,“是黄家丫头吗?这么多年竟然想着回来了!”“三姨,四娘,黄陨边喊着边走过去,我答应回来教那些娃子了……”
  后来便是“支教”生涯无法道尽的艰辛困苦和乐在其中。郑心秋和黄陨住在黄陨的阿婆家,而黄陨父亲多年前住的一幢四壁通风的竹楼——包括自带的一个小小的阁楼成了村里二十六个孩子的学堂。孩子们从6岁到13岁不等,十岁以下的孩子组成小班,由黄陨带领,主教弟子规和生活科学,其他的就属于大班,由郑心秋任课,以学习算术,语文为主,大班的孩子白天帮家里劳作,下午及晚上再去“补课”,而黄陨和郑心秋也创造性地补充了一系列诸如绘画、唱歌的艺术课和劳动、社交的技能课。特别是一些亲民的决策——从八卦田而上翻过两道山梁,才是黄陨故乡的村庄,山路有十二道弯,两边草木封锁,不便于通行,黄陨找了村长商量,找了几个艳阳天,带领学生们一起,砍尽了沿途的荆棘与树丛,从此羊肠小道变通天大路,光光生生,方便过路村人,而孩子们搬回后院的柴木垛也够半个月的炊火。后来学生人数发展到三十五位,小竹楼里挤不下咯,就让临近的孩子自带板凳,在屋檐地坝相依而坐。檐外三尺竖了三竿毛竹,搭上两面人民群众自愿捐赠的牛皮毡为孩子们挡风雨。
  第三年郑心秋去务川市中心购课本时,发现自己微信曾经发出的希望动态得以回复,当年饯别的死党“曹驴”,如今发家致富,飞黄腾达,愿意为自己的“草庐”学堂捐款三十万以资修缮。郑心秋当然喜出望外,与黄陨商量过后,便去联系“曹驴”。三十万现大洋到手,心情美哉,郑心秋、黄陨以及村委会都在筹谋着学校的动工大业,郑、黄出钱,居委会派遣劳力,但他们却提出另外一个苛刻的条件——先把村落到八卦田的路修好,这样既能方便运输基建材料,也方便村人走出群山。郑心秋不同意,他坚持把学校修到八卦田里,“因为资费就是捐赠人用来鼓励我们修学校的,与其让整村人迈出“八卦”阵(镇),不如先让孩子们走向世界。”黄陨考虑得更加周全,她劝郑心秋说,“三十万块钱不能算是大钱,但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雪中送炭,犹如大旱见云霓,只用来修座小学校应该绰绰有余,但我们又得靠居委会出力,发动群众为我们铺路,当然学校本身也是为村里而建,我去和他们商量商量,就是修路可以能通车就行了,不用太讲究,因为路的主要作用也是为了修学校。你看呢?……还有一点,八卦田的土地都是村民的,我爹当年基本没有分到,所以一旦涉及到私有财产,就很容易产生纠纷了”……郑心秋用食指关节挤着鼻子,鼻子吸了两下后,望着黄陨说,“那你看呢?”
  黄陨凭借自己多年来的无偿奉献与卓绝的辩论能力成功说服了居委会的长老们,而且还提出的公路的修建方案,新建的村公路没有按原来十二弯小路走,呈一个“Z”字刚好在两道山梁上各转一个拐,工期不到三个月。
  而郑心秋恰是这时候认识了秦有余。
  因为黄陨这一阵既负责修路安排的总调度,又没落下孩子们的功课,所以有些气血不活,精神不振,累得落下了病根儿,郑心秋听闻村中老者言丹砂能够安定魂魄,补益正气,明目祛毒,故特地到镇上小店“道记丹砂”购买一些。丹砂店平时只有店主一人,还是个“舶来”人(当地人称外地来的叫舶来),他也不种地,日常是进城做生意。郑心秋当时进门却瞧见一黑汉子侧坐板凳上,背靠木墙,一条腿跷在凳沿上,把着一壶酒独饮,并没任何佐酒菜。汉子脸生横肉,络腮胡须倒长,郑心秋避开他,没有心思招惹。
  当郑心秋提着半斤砂出门三步时,听那汉子说道,“这砂有啥用呀?我这几天就看见你们村好几个人来买了。你这提一半包回去,是当饭吃哩?”
  糙人糙话,嗓门还大,郑心秋听了也没动气,回身对那汉子说,“是药三分毒,丹砂岂能代饭?不过偶尔服之使人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有奇效。不过适才听你说你在这几天了,你是修路的工人吗?”
  “是的,”汉子随口答道。
  “哦,你怎么不去吃午饭呢?”郑心秋上下打扫着汉子,一脸狐疑。
  “天太热,吃不下,”汉子抬头看看郑心秋,鼓大了眼睛,“咋了,郑先生,你以为我误工了?我是那卡车司机啊,没事我下来找酒喝的。”
  “哦哦哦,”郑心秋连叹三声,“秦……师傅是吧,那你早点上来,我叫我媳妇儿给你留份饭,今天应该挖到豹跳梁。”
  晚上下工,秦有余又窜到了郑心秋教书的竹楼,冲口而出,“郑老弟,有酒吗?”
  郑心秋批改着黄二牙的英文作业,十空错了八空,无语至极,扭头瞧着秦有余懒样风车的样子,嗔道,“秦师傅,这里是学堂,哪里有酒嘛!”
  “那弟妹呢?”
  “还在居委会。”
  秦有余原本进门来躺在板凳上的,“噌”地一下坐起来,“那我俩商量个事情可好?”
  秦有余的剧烈反应不得不引起了郑心秋的猜疑——“商量个事?”
  “对,你想和我一起赚钱吗?这两天运渣石我发现你们这里的地质蕴藏着大量的丹砂石,如果能进行开采加工,相信肯定能造就一个产业。”说罢秦有余做了个点钱的手势,“会赚翻的!”
  郑心秋改完了黄二牙的作业又批改黄燕儿的,他觉得秦有余是在做梦,“秦师傅,且不说开矿的资本,就是你采出来,你往哪里销售,我们这里的人最多也就需要一丁点儿——好比水桶之一勺,有家“道济丹砂”就够了。因为再多也没用,就像你所说的,又不能当饭吃!”
  秦有余没找着酒,自己点燃了一支烟,“郑老弟,你说得不对,你只知道“道记丹砂”打的丹砂的招牌,你却不知道李老板在外面卖的却是“仙丹”!他打着老子李耳的招牌,四处招摇撞骗!”
  “有这种事?”郑心秋沉思到,“你跟他很熟?”
  “不,我跟他不熟,”秦有余用指头敲了敲烟灰,“前天在店里喝酒找他套的话,我这种人,出门在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启动资金呢?”郑心秋盯着秦有余,“说服居民获取开采权倒应该不难。”
  “你是湖山人吧?”秦有余凑近郑心秋对他耳语道……如此如此。
  只见郑心秋听着听着瞪大了两眼,眼眶里几乎只剩下白眼仁,“违法乱纪的事情绝不能为!秦师傅到此为止吧,再不要谈此事!”
  秦有余假装叹了一口气,走到竹楼门口又回首,“郑老弟,你不缺钱吗?”
  “我堂堂老师,教书育人,三尺讲台,两袖清风,缺什么钱!”郑心秋说得决绝。
  “那弟妹的病呢,”秦有余直勾勾地盯着郑心秋的后颈窝,“丹砂是治不了的……”
  仿佛一根刺扎入了身体,郑心秋浑身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躯体,左眼下睑眼轮匝肌绷紧,右眼睁圆,“你说啥?”
  “上个月我看见你和弟妹进城去挂了肿瘤科……”秦有余两眼眯成一条缝,空隙间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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