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送大哥林仁翰出了城，林仁旋兄弟三人也各自上了马，从侯官亭往都城的方向回走。林仁肇嫌弃两个哥哥的马匹走得太慢，对着自己的马匹吼了一声“驾”，先咯噔咯噔地奔跑而去了。
　　林仁智对林仁旋说起翁家的事，让林仁旋不要继续和翁家过不去了，既然已经解除了婚约，那就好聚好散，在朝为官，以和为贵，那翁乾度虽只是小小的七品补阙郎中，但翁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可想象，他若是想针对你，只怕是一呼百应，难以招架。林仁智还听说，翁乾度准备把女儿献给官家，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一旦如此，就更没有人敢惹翁家了。皇后与闽主早年一直没有子嗣，闽主也没有另娶，只是认了王继昌为养子。他们相守了十年才有了自己的子嗣，恩爱非同寻常。碍于翁家在朝臣中的势力，闽主恐怕也难以推辞。
　　这日，朝臣议事，潘承佑提议召回王继勋和王继成，壮大闽都福州的皇室规模，巩固闽都的中心地位。闽主下令整顿禁军，由枢密院另行商议。闽主特意留在潘承佑，询问军心。潘承佑说起林仁翰在禁军将士中的地位，提议闽主近日内拜访将军府的老太太，以安抚禁军将士。枢密使潘承佑建议由林仁旋主持整顿禁军事宜。林仁旋出宫，被宫中的一个奴婢拦住，原来是皇后传召，大吃一惊。
　　在前往后宫的路上，林仁旋巧遇张霞姑娘，问得她是来见自家姑姑的。林仁旋便以为，张霞姑娘的姑姑是宫中某位掌事的女官，不料她们却来到了同一座宫殿。张霞在另一位奴婢的带领下，去了偏殿，而林仁旋被径直带到了皇后面前。原来，翁家的翁乾度把女儿献给闽主，皇后不高兴，质问林仁旋为何解除与翁家的婚约。林仁旋说是翁家三番五次骚扰将军府，要求解除婚约的。皇后愿意做主，让两家重新订立婚约。林仁旋当场拒绝，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就是刚才在殿外巧遇的那位姑娘。皇后听了，示意奴婢去请张霞出来。张霞出现喊皇后一声姑妈，林仁旋才恍然大悟。皇后问起张霞对林仁旋的心思，张霞虽然懵了，但仍然表示确实已有心意。皇后于是犯难起来，林仁旋斗胆建议，不如将翁家女儿许配给王继昌，两全其美。
　　潘承佑询问林仁旋对整顿禁军的意见，林仁旋论述了自唐以来的禁军演变情况，深得潘承佑赏识，于是托付重任，命他主持这次整顿禁军事宜，潘承佑监督，当然最后还是要得到闽主的认可。闽主莅临枢密院，联合兵部议事，整顿禁军。枢密使居朝掌军参政，禁军统帅统兵出征。枢密使受闽主之命负责调兵，禁军统帅接枢密使调令，只负责统兵而没有调兵权。禁军包括六军与侍卫诸军两个系统。以羽林、龙骧、虎捷、神武、天威、奉国为六军，六军皆分为左右军，各置有统帅、副统帅、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侯等军职，其中的龙骧军为水师，虎捷军为马军。六军统帅地位尊贵，可同时兼任刺史等官职，宁缺毋滥。侍卫诸军常置军号有控鹤、拱宸、龙翔、殿直、护圣、神威、天雄、黑云等等，各军同样置有统帅、副统帅、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侯等军职，其中龙骧军为水师，控鹤军为马军。不同于六军的是，侍卫诸军设置有总统帅，即侍卫诸军指挥使，侍卫诸军副指挥使、侍卫诸军都虞侯，其中侍卫诸军指挥使一职同样地位尊贵，应该由六军统帅兼任。
　　六军屯驻军事重镇，设置有屯营都指挥使，屯营都虞侯，可由刺史统领屯营兵。六军宿卫都城京师，屯营于城外，戍守各城门，以防外寇。侍卫诸军拱卫宫阙，巡逻于城内，以防内乱。编制数目，以五十人为一队，设置什将一职，以两队即一百人为都，设置都头一职，以五都即五百人为指挥，设置指挥使一职，以五指挥即二千五百人为军，设置都指挥使一职，将来可再以十军二万五千人为厢，设置厢都指挥使，或者另外想个总军号，设置都点检。
　　闽地五州的精兵皆列入禁军编制，升留从愿等人为禁军副帅，调来都城福州，以牵制留从效等人。林仁旋提议筹划组建后辈军，假以私心为了林仁肇，实际上想拉拢一批犹如白纸一般的将士。军中的旧人只能尽力去笼络了，新人则可以从零开始培养感情。只要手里有一批可靠的兄弟军，就可以以不便应万变。
　　眼下，闽主还算勤勉，可以辅佐。不过，林仁旋若是想自立，恐怕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任闽主了。又或者，等待一次机会，或制造一次混乱。此前，林仁旋还后悔，建议皇后赐婚，把翁家千金赐给王继昌，便宜了那小子。如今想来，倒是可以将错就错，王继昌得到了翁家势力的支持，只要有人煽风点火，就可以轻易地怂恿那小子的篡位之心。林仁旋甚至可以将计就计，设计让闽主遭遇王继昌的弑杀，毕竟太祖的子嗣一直以来就有互相残杀的前车之鉴。等闽主被杀，林仁旋再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弑君逆贼连同共谋者翁家一网打尽，新账旧账一起算。最后，林仁旋让皇后垂帘听政，并扶持幼主，以令闽地五州，达到窃闽的小目标。此前，禁军整顿，已经从兵力上形成了凝聚力。只要继续以王氏后人为闽主，上从宰相潘承佑，下至九品县官，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虽然是一步险棋，但身为黄雀，危险都给了捕蝉的螳螂。真正困难的是如何诱使螳螂去捕蝉，若只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话，那恐怕就事倍功半了，必须找一个煽风点火的人。翁家虽然贪得无厌，但可能不至于篡位谋逆。就在林仁旋绞尽脑汁感到无助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李仁达。此前，李仁达想借黄仁讽的这把刀来夺权，最后是在林仁旋的点拨下，黄仁讽才没有酿成大祸，还听了林仁旋的话，把李仁达赶回了福清，禁止他踏入福州城半步。此人如今似乎可用，但危险至极，恐需慎用，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闽主可怜？皇后可怜？不存在的。要不是林仁旋，闽主一家人早就被掳去了金陵，当了皇族的囚徒。可是那也是一个生命啊！人家唐主没有杀，你这会儿倒是要弑君了。罢了罢了，林仁旋心想，那就不强求了嘛，什么诱因，什么煽风点风，他林仁旋不管了。王继昌若是乖乖的，就好好辅佐闽主就是了，但王继昌若是要杀，他也没办法了。此前，林仁旋通过林仁翰，也算救过闽主一次了，这一次，他可以选择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