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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古琴缘
明朝永乐年间,苏州城内有富商姓杨,商号博云斋,经营古董玉。其膝下有一女,雅云,芳龄二十,不仅貌,精乐,擅长抚琴,一女也。
博云斋藏一古琴,“绕梁”,琴何来?春秋时,韩国著之歌女韩娥远去齐国,过雍门之时,盘缠耗尽,身无分文,无奈以卖唱乞食,其委婉之歌声于长旋,如孤雁长鸣。韩娥去三日,其歌声似缠绕荡于屋梁之间,令人难以忘之。楚国人华制一琴,琴色音质用上乘,拨动琴弦,余音不断,为纪念韩娥,故起绕梁也。
绕梁原为苏州一商人所藏,因其经商亏本,急资金,忍痛割爱,以两银价,将琴鬻之于博云斋。杨得古琴,如获至宝,其女雅云爱不释手,日饭后茶余,弹古琴,以乐也。有时为招揽顾客,雅云兴起,抚琴于店铺内,围观多矣,绕梁古琴遂闻遐迩矣。
州城内有一后生,姓袁硕,天生乐,幼年能抚琴吟唱,嗜琴如。其家趁万贯,一富豪子弟也。袁硕闻苏州博云斋藏绕梁古琴,心痒难挠,虽家有古琴飞泉,仍欲购之。其领俩家丁,负飞泉琴,携重金,驱马车至苏州,宿济慧客店欲购之。
日,袁身负飞泉,身至博云斋,称闻贵斋藏有古琴绕梁,来登门访,已观绕梁之琴容以快也。杨出门迎之,互姓,寒暄数语,请入客厅。杨见袁虽消瘦,然骨秀神,无市井嚣浮之习气,见其携古琴而来,遂请弹奏一曲。袁亦不推却,置琴于案,盘膝而坐,弹奏古曲《平沙落雁》,见其轻舒玉进退揉颤,忽徐忽急,忽高忽低,宛若游丝袅,如见群雁掠过长,俯冲落于平沙之上。曲终拨,引杨与众家丁满堂喝彩。杨问袁琴之来历,其云古琴非乏也,乃宋权臣童贯之家宝,飞泉,战乱走失,后现于州市,其以十两白银购之。杨炫耀曰:“吾有古琴绕梁,君已闻,乃吾小女之爱物也。”袁心之一动,忙曰:“若能一睹绕梁之风,乃晚辈之幸也。”
雅云持绕梁出,袁目注视,双目,见一女抱琴纤纤细进厅,绕梁于案,见绕梁以梧桐为面板,牙为琴马,漆面滑闪目,琴身端正对称,拱度适当,周边纹乃双龙戏珠也。雅云向袁施礼曰:“适小女于屏风后闻君弹琴,乃高手也,小女自愧不如,现小女亦奏一曲,请君雅正之。”袁起身,施礼曰:“小姐过奖矣,吾愿闻小姐之琴声而习之。”
雅琴入座,轻拨琴弦三两声,袁细听之,音色四善德皆全,胜飞泉十倍。雅云奏《梅三弄》曲,琴声婉转悠扬,似一片梅绽于目前,开三度,一度开稀少,欲露还藏;二度大片绽,满树飘红;三度开稀落,绿芽相伴。随琴声现冬去春来之景,众皆听醉矣,如入春明媚之中。曲终掌声热烈,彩喝久不息也。
袁难抑心中之喜,赧色曰:“小姐所奏之曲,无一挑剔,令吾敬佩不已,琴可奏出如之妙音,噫!琴难得也,胜吾飞泉十倍矣。晚辈斗胆,敢问杨掌柜,琴可愿出让?吾愿出纹银两购之。”杨暗忖:原后生非来睹绕梁之琴,实为购之而来,琴乃吾家之宝,岂能售之?遂婉言拒之曰:“吾已言之,绕梁乃吾小女之所爱,无鬻也,请袁子谅之。”袁见杨不出让,施礼曰:“吾愿出银一千两,将吾飞泉之琴送与小姐,可愿否?”生场上,买愈加价,卖主愈不鬻也。杨频摇首,笑曰:“袁子乃夺人之所爱也。”袁已心急火燎,竟咬牙曰:“若杨掌柜肯出让,吾愿倾家荡产而不惜。”雅云嗤声一笑曰:“袁子休笑,吾心爱之物如己之性,子若索之,如吾之性也。”遂起身,抱绕梁归内室而避之。袁如失魂落魄般,呆坐良久,无奈长叹一声,起身告辞,怏怏而归之。
几日后,一顾客登博云斋之门,言至寻古董,恰遇雅云正于店内抚琴,其称制琴已多年矣,善辨伪,言所抚绕梁琴非珍,乃赝也。杨闻之,悔无鬻与袁硕,耽误一千两易,顿足搓手,欲寻袁硕以售之。其有一店伙计,耳语告之曰:“掌柜勿悔之,来客吾已识出,昨日吾去济慧客店办事,见前几日登门之袁子与其饮,其定乃袁子所遣之说客也,来诈之。”杨喻矣,将来客逐之。
又几日后,又一顾客登门,称有一明珠欲售出,不店可否。杨颇识货,乃珠宝业之行家,见珠樱桃般,滚动时发柔和之红,浑圆无暇,乃宝珠也,估价千余两白银。杨问其欲售之价,其言分文不,愿与绕梁古琴易之。杨闻罢,顿生疑,暗忖:来客莫非又袁硕所遣,吾防其所为。遂推托曰:“吾量之,待明日定也。”来客持珠出店,杨令伙计尾随其后观之,不出所,来客至济慧客店,归之。
后之顾客为袁之所遣,乃其二家丁也。至,袁心灰冷,方喻,欲绕梁胜似登天,其无计可施,伤心至极。无奈与二家丁驱车归,行至中途望亭镇,见周边风景颇佳,其无心归之,发二家丁归,遂租一农家小屋居之。其伤心未已,日夜绕梁,长吁短叹,夜不能寐之。
日夜间,小雨初霁,弯月高悬,屋外溪水潺潺,风簌簌,昆虫蛐蛐,夜景幽幽。袁无聊赖,出飞泉琴,置于案桌,盘膝而坐,随奏《潇湘水云》一曲,琴声飘逸,如临碧波荡漾之水面,如入云雾缭绕之境,旋音调之,反复发低音,似显弹奏忧郁之也。
正弹奏间,猛然见窗外影一闪,一女飘然进屋,见女正值青春,身着艳装,容姿艳冶,仪态万方,一女也。虽深夜突来,然袁非惊慌失措,缓言问曰:“吾见姑娘非本地之人,何处来也?”姑娘嫣然一笑,非所答曰:“小女闻琴声低沉迂,疑似重忧,不君有何忧?小女来一见,贸然进屋,望君谅之,君不疑小女狐妖乎?”袁笑曰:“吾不贪财好色,小姐若乃狐仙又有何妨?吾正愁孤独无伴,闻小姐之言,必懂琴乐,陋室简座,请小姐屈坐之。”姑娘铺裙摆而坐,距袁不足三尺,曰:“君适所奏乃《潇湘水云》第一,《洞庭烟雨》也,明月皎皎,霜风凄凄,其声低,其音哀,感人泪下也。”袁惊奇曰:“呜咦!小姐如精琴乐,令吾佩服之极也,请小姐弹奏一曲,让吾习之。”遂起身让座,姑娘赧色曰:“不敢言,君过奖,若君不嫌,小女愿献丑矣。”言罢,入座,轻舒玉臂,拨动琴弦三两声,未成曲调有,见其低眉手续续弹,弦弦掩抑声声,其所奏乃《潇湘水云》尾,《影涵万》也,琴声转入低音,旋上行又折,如现潺潺水声与风云聚声,似露弹奏惆怅无限也。良久,曲终拨当心画,毕矣。
袁拍手赞之曰:“小姐所奏,乃潇湘水云之尾也,胜吾十倍,妙哉,妙哉!”姑娘谦曰:“吾不君之技也,君过奖矣,小女模仿耳。”袁深施一礼,问曰:“敢问小姐芳,贵居何处?”姑娘答曰:“小女唤弦儿,乃洛阳人氏,史之乱,逃难至。”袁如遇故,二人谈笑风生,论琴谈乐,至拂晓,弦儿方辞,归之。
日夜,弦儿又来,手食箱,带来酒与菜肴。袁因绕梁未获而忧愁多日未饮酒,见酒,亦不客气,开怀畅饮,乐不可支,至天晓方散。自二人日弹琴论文,食夜宵,十分投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然弦儿白日不来,傍晚至矣,不其乃仙乃妖也。袁时已与其缠绵,忘乎所以,得音,死而无憾矣!
几日后晨,袁正于门前扫,一姑履然而来,见其身披袍,足踏云履,白发髻高绾,双目炯炯,显一派高雅洁之风。姑近前,见袁,单掌一立,声无量天尊。袁礼问曰:“仙姑至,有何赐?”姑曰:“贫见子面带暗紫,恐妖孽缠身非一日也。”袁惊奇而问之:“何以见得?”姑点破曰:“子近日可有艳遇?若实言,贫可助之。”袁乃明磊落之人,何事不敢言出?遂将几日夜遇弦儿之事言出,姑闻罢,问曰:“子言女唤弦儿,又弹奏一手好琴?白日不现身?”袁点首曰:“然也,弦儿之琴技高超,吾不也。”
姑双掌合十,“无量天尊,贫疑女妖也,贫不可不擒之。”袁闻之,虽惊然不惧也,请姑进屋详谈,姑称己乃苏州玄妙观长,法号弘虚,嘱咐袁曰:“晚女若来,子万不可动声色,吾匿于侧观之,明日策也。”
日晨,弦儿去,弘虚进屋,谓袁曰:“贫细观女,乃妖无疑也,明日夜贫必擒之,子助吾成也。”袁骇曰:“晚辈如何助仙姑成之?”弘虚从怀中出一小瓶,“瓶内装有现魂汤,明日夜,子与其对饮,将汤掺入其饮之酒内,则其现形矣,子勿惧,吾于侧仍观之。”言罢,弘虚去也。
袁惴惴不,置桌椅,备酒菜,候至傍晚,弦儿至。袁佯装笑曰:“吾候小姐良久,请饮之。”遂将掺汤之酒杯递与弦儿,弦儿不其计,举杯饮之。片刻之后,弦儿觉天旋地转,晕倒于地,现出原形,化作一古琴!袁硕惊骇,定睛细视,刻转惊为喜,古琴乃朝暮之绕梁也!急上前,持绕梁,喜不自禁。时闻一声无量天尊,弘虚身负木剑入屋,谓之曰:“让贫言中,女乃妖也,请将琴置于案,吾审之。”
袁将绕梁置于案桌之上,弘虚将身带符箓贴于琴身,掐诀念咒,持剑问琴曰:“汝何处妖孽?至惑人?从实招来!”闻琴发弦儿之音,哀曰:“仙姑饶恕,小女乃唐杨贵妃裙下之乐女,贵妃歌舞时,吾持绕梁伴奏,吾与绕梁形影不离,感笃深,后史之乱,吾亡于非,阴魂不散,附于绕梁琴身已十载,吾随绕梁已易主数,然吾从未害人,现见袁子爱绕梁至诚,朝暮已入痴矣,吾感其诚,遂夜前来伴之,陪子欢之,然吾未与子野合,请仙姑明察之。”弘虚又问:“汝前何人转?”弦儿答曰:“吾前乃春秋韩国歌女韩娥也,因其歌声妙动听,绕梁三日不绝,后楚人华制琴,以绕梁为,为报制琴之恩,故而转为乐女,伴绕梁始终不移也。”
正审琴时,突有二人破门而入,手持钢刀,气势汹汹,见景,哈哈笑曰:“然于,哈哈!袁子,汝骗不成,遂施盗术,吾主失绕梁已数日,疑汝所盗,吾二人探查其踪,人脏俱全,何以言?请袁子随吾至官府判决,不可赖也!”言罢,欲擒袁,弘虚起身,上前止曰:“慢!二施主所言差矣,绕梁琴非袁子所盗,乃其自行而来之。”其一大笑曰:“笑话!满口胡言,琴无足,焉能行之?”弘虚曰:“若二施主不,请问琴,其自会答之。”二人疑惑,尚未问之,琴曰:“仙姑所言实矣,吾自行至,勿污袁子之白。”二人闻琴能言人语,大骇变色,弘虚慰曰:“二施主休要慌张,莫要恐惧,待贫述其缘也。”遂详叙之。二人闻罢,弃刀赔礼曰:“吾等二人乃博云斋之伙计,从主之,寻绕梁至,小人肉眼凡胎,不识其因,吾主杨误判,请谅之,然请仙姑持琴至博云斋,吾等差而罢矣。”
当夜,袁硕驾车,弘虚抱琴与二伙计登车,奔苏州。天亮时,至博云斋,见杨与雅云,尽述其因,众皆惊奇不已。弘虚将琴置于桌案,谓众曰:“待贫将琴中鬼魂超度,后物归原主以结矣。”
置香炉,蜡烛于案,焚香燃蜡,弘虚挥剑,口中念念有词,揭符箓,见琴内一股白气升,飘逸而去。法毕,弘虚持绕梁于杨,杨谢曰:“多谢仙姑,驱鬼魂至平,吾以何答谢之?”弘虚曰:“应谢袁子,若无其爱绕梁入痴,焉能引鬼出琴?贫有一言不该言否?”杨曰:“尽言无妨。”弘虚笑曰:“贫闻杨小姐与袁子互慕琴技,现小姐已过笄之年,吾有心撮合,一可琴瑟之和,二亦了却袁子之心愿,杨掌柜下如何?”杨欣然允之曰:“承蒙仙姑排,谢也。”。
袁闻弘虚媒,雅云欲嫁其为妻,其喜极而泣,跪谢弘虚,言娶雅云为妻,乃三生有幸也,遂双方婚定矣。
袁返州,告父母,父母皆大欢喜。择吉日,袁娶亲,雅云怀抱绕梁以嫁妆,二人喜结良缘。年,雅云生一女,女至三岁,能言上之事,自称上乃杨贵妃之乐女,唤弦儿,善弹古琴,转投胎至,众闻之,皆惊奇不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