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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后来的事情,大多是听母亲讲的。
母亲说,看我当时的情况紧急,根本没办法等天亮坐车去县城了!只能想办法连夜把我送到医院去,不然,我的年龄极有可能会定格在13岁。
母亲让姐姐在家里照顾我,自己跑出去找车!“你当时都快烧昏过去了,我得给你找辆带棚的车!”当我的病情好转之后,母亲坐在病床边上对我说。
母亲还说,她当时之所以去照相馆包车,是因为她能想到有车的人家并不多。再说,照相馆的车,平时也往外包,只要给的钱够,那老板就会答应。
经过紧张的抢救之后,我的情况才缓和下来。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病毒性脑炎!当母亲听到我的病和脑子有关系的时候,担心得嘴唇都发青了,她担心,我要是从此之后成了一个傻子,该怎样活下去?
万幸,我没有成为一个傻子!
不知道在病房里躺了多长时间,我像昏天暗地一般地睡了一觉以后悠悠地转醒过来。
一片茫然的大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意识——不要再睡了,赶紧醒来吧,天都大亮了!
我想睁开眼睛,在平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这一次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终于,一丝亮光挤进我的眼睑!这一瞬间,仿佛天地刚刚分判,云遮雾罩,四野茫茫,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
或许,我的这个小小的变化引起了母亲的注意。随即,我听到四周有人大喊我的名字。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彩色的世界又一次回到我的眼睛里!
我看到了母亲的泪珠和父亲的微笑。
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记得我是躺在家里的床上睡着了,怎么一夜之间换了一个地方?
我在哪里?这一觉怎么会那么长?
我的脑子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忽然,像是有什么人拿着铁锹在我的脑子里胡乱地挖,钻心的疼痛感迅疾地传遍全身!
我的那些问题被挖走了!我极力想回忆起它们来,可惜它们却无踪无迹啦!
产生了问题而又没有得到解决的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包围着我!
我看见,母亲在悄悄地拭泪,父亲的笑快要溢出来了!
我努力地朝他们挤出一丝微笑来,不能确定他们看到了没有?我是想安慰他们,不必担心了,我还在,我还是我。
“饿了么?”
“渴了么?”
“头还疼么?”
……
我听着他们俩机关枪一般问出的问题,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好?
我一直努力地笑着,至于脸上到底有没有笑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笑容几乎用尽了我的力气!
医生带着一群护士过来了!人们稀稀疏疏地围着我的小床站了一圈,我不知道该对着谁笑了!
我想坐起来,大家都站着,我却这样大剌剌地躺着,觉得对谁都不够尊重!
脑子对四肢发出指令,可我的四肢像是别人的一般,丝毫没有听从我的命令,我感到沮丧!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力气!这样下去,我岂不是成了一个废人?
泪水开始在眼里打转!我觉得眼睛里的彩色世界又一次变得模糊起来!
“哎!小朋友!快躺好,不要动!”医生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和蔼,“你需要静养,等恢复几天再下地!”
于是,我索性当个木偶,任凭医生去检查,任凭护士拿着明晃晃的针头扎进我的血管里。
医生和护士们走了,没有了他们的白大褂的反光,屋子里黯淡了不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母亲和父亲翻来覆去念叨着这句话,我从中听到了放松和喜悦。
感谢上天,让我醒了过来!真不敢去想一睡不醒会是怎么样?
拉着窗帘,我看不到太阳在什么位置了。
四周的白墙上光溜溜的,也不见钟表。
我只知道是白天,却不能判断是上午还是下午?
由于我刚刚醒来,我自作多情地把这段时间当做了早晨。从另一种意义上说,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二个起点!
在父亲的劝说下,母亲勉强答应在病床边的躺椅上休息一会。
“你都昏迷两天多了,饿不饿?”父亲问。
两天多了?我说怎么感觉这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
我猜,这两天来,父亲和母亲应该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我多希望现在饿得像三天没有进食的狼一样!
可是,麻木!无边无际地在我的每一段毛细血管里蔓延!我好像失去了感觉能力。
但,我还是努力地点了点头!我可以不吃,但父亲和母亲真的需要好好吃一顿了!
父亲大步走出病房,不用猜,他一定是去买饭去了。
我努力地把头偏向一侧,才看清,原来这间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其他两张病床上也都有人!
等我能下床了,一定要过去和另外两个病友打个招呼。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淡蓝色的窗帘越来越显黯淡,母亲终是没有睡着,她应该是察觉到了屋子里这种光线的变化了。于是,一下子从躺椅上翻身起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察觉到这种变化了,终于有人打开了屋子里的灯,光明重新掌管了这间小小的病房。
吊瓶中的药液一滴又一滴地有规律地滴下来,没滴一滴,掉瓶里就腾起一个气泡。我盯着它看,觉得怪有意思!
母亲也盯着吊瓶看,我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否和我一样?
或许是这些药液给我了力量,我觉得我能出声说话了。
“娘……”
我的声音极微弱,母亲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窗户怎么暗了?”
母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笑着对我解释:“当然是天黑了。”
我听到了我不想听到的事实,我把下午当成了早晨,并赋予它无限的希望!
“哦……”
“哪里不舒服?”
“我还以为是早晨呢……”
母亲笑笑没有说话。
我看到父亲提着饭走了进来……
不管是早晨还是下午,只要心中有希望,就能迈过生活中的坎,越过越美好。
我觉得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十几岁的我忽然间有了成年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