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们要回家

　　一群黑影，吵吵闹闹，以一个散兵队形在林中推进。
　　带队的龙文章显然深谙军事，斥候、主队、侧翼和后方都被他用这区区人全部照顾到了。
　　“我们上哪儿去？”
　　一路上，孟烦了不停地询问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很敷衍：“找机场啊，我在找机场。”
　　孟烦了提醒他：“这不是十一点半的方向。”
　　死啦死啦看了看表：“哦？现在已经三点半了。”
　　阿译也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指针是五点半。
　　孟烦了强调道：“我是说，机场在十一点半方向！”
　　死啦死啦便把他的手腕转动了一下：“看，这样就是十一点半方向啦。”
　　孟烦了十分生气：“你别把所有的人当傻子，徐州会战我就在跟日军打，我也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哦，是吗？传令兵也很有才华的嘛！”死啦死啦又乐了。
　　孟烦了还想再说，王飞插嘴道：“烦啦，直线过去有日军！他经验丰富，带的路上，没有多少鬼子。因为他知道，我们现在装备少，要是撞上日军的主力，哪怕只是小股敌人，也不可能打得过。他的做法，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王飞将死啦死啦的想法完全拆穿。
　　龙文章的脸上挂着微笑：“看见了没有，连长就是连长，就是比你们想的多，看的远。孟烦了，你就适合当一个传令兵。”
　　看着死啦死啦得意的笑，孟烦了恶狠狠瞪了王飞一眼，小声说道：“马屁精！”
　　不辣听见了，说道：“没错，他就是个善于溜须拍马的马屁精。”
　　蛇屁股：“马屁精。”
　　迷龙：“马屁精。”
　　阿译：“叫连长马屁精……这不太好吧？”
　　豆饼说：“每个长官的身边都有几个小跟班。”
　　于是，王飞有了一个自己的外号——小跟班。
　　王飞接近龙文章，并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需要近距离的观察，从龙文章的身上，学习打鬼子的本事。
　　先前的一仗，让他收起轻视之心，所以，他才决定今后向龙文章多学习，多总结，多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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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进军，远征军遇到了日军的强力拦截，许许多多的士兵尚未到达指定地点，有的像王飞他们一样被打散了，有的像虞啸卿一样直接撤退回国，有的不得不钻进了深山老林。
　　龙文章不断收揽丛林里的散兵，人数不断增多，队列由单纵逐渐成为了双纵。
　　队伍看似没有方向的在前进。
　　突然，死啦死啦从路的右侧像一只猴子一样蹦到了路中间，交融的雾色和夜色里根本看不清什么，他伏在地上仔细听着，然后跳起来猛力地挥动着隐蔽的手势。
　　大家响应了他的手势，分别藏入了两侧路边的草丛和灌木。
　　坚硬的大路上，首先到来的是刺穿了夜雾的车灯灯光。
　　随后，摩托车、卡车、脚踏车，有序而来，嘈杂的声音中竟然加入了几辆坦克的巨大轰鸣声。
　　这是一个日军纵队，他们路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长到大家都已经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孟烦了再一次忍不住问龙文章：“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死啦死啦根本没浪费一秒钟时间去解释，闪了出去。
　　然后，他猛一挥手，大叫道：“跑！”
　　他开始猛力地奔跑。
　　王飞紧紧跟着他，然后是其他人。
　　龙文章跑了几百米后，猛的又停下开始挥手，然后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林。
　　大家又乱哄哄地跟着一头扎了进去，他们又瞻仰了一个日军纵队的过路，灯光、车轮、摩托车、脚踏车、卡车，诸如此类的让人羡慕的机械化装备。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察觉出来了不对劲，死啦死啦不是带他们去机场，这里已经了深入敌人的腹部！
　　现在死啦死啦终于停下来了，坐在一截枯倒的树根上休息。
　　不等孟烦了发问，死啦死啦自己倒是问了起来：“我说，我们这是跑到什么地方来啦？”
　　豆饼傻呵呵地回答：“缅甸。”
　　紧接着他就一声惨叫，因为他被蛇屁股狠拍了一下脑袋。
　　“刚才过去的至少是两个日军中队……两个中队呀！”阿译说话时带着磕巴，带着无限的惊恐。
　　死啦死啦笑了笑，笑得能气死人：“我看他们好像是在撤退。”
　　孟烦了立即反驳：“胡说！撤退有这么有序的？他们绝对是在进攻！进攻我们，拦截到来的远征军！”
　　死啦死啦嘻嘻笑道：“你也这么觉得吗？也许我们的人在撤退。”
　　“我们也在进攻！被你骗着法的进攻！你骗着我们往敌人的肚子里钻，是何居心？”
　　孟烦了不想打仗，所以很生气，他也想煽动别人生气。
　　他成功了，这个人就是迷龙。
　　迷龙情知耍嘴皮子不一定占得便宜，干脆直话直说：“我不跟你们学娘们儿一样墨迹，我要回去。”
　　死啦死啦饶有兴致地看着迷龙，用东北口音说：“回东北那旮旯吗？东北大老爷们，你走错方向了。”
　　如果生气不足以形容迷龙的愤怒，在那一瞬间，都感觉他快要炸了，立在原地像一块木头，但是每一个人都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咬着牙说：“老子就回去。”
　　死啦死啦说：“你们已经瞧见日军的架势啦，英国人的机场快失守啦，不，搞不好已经失守啦。”
　　迷龙仍然咬着牙：“谁要回他妈的英国人机场？我回国，我要回东北！”
　　“这么滴走回去？比跟那两中队的日军打还没戏。”
　　死啦死啦试图劝服迷龙。
　　迷龙坚持到底：“我就腿着回去，你想咋滴？”
　　当迷龙一直毫无花俏地坚持时，死啦死啦的表情没了嘲弄，多了一丝黯淡。
　　是的，英国人在撤退，远征军在乱跑，日军在追逐。
　　一边快跑疯了，一边快追疯了。
　　他们这些散兵，没有了可以去的地方，成了漫无目的的游魂。
　　沉默许久，龙文章的嘴里开始念叨：“对不起啦，死了的弟兄，咱们不打了，他们又要回去窝着了。东北东南死了的弟兄，战死中原的弟兄，死在江浙的弟兄，湖北湖南的弟兄，埋在焦土下的弟兄，死在缅甸的弟兄，人间不葬天来葬。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疾疾令！”
　　王飞一阵无语，这又是死啦死啦的绝招——招魂模式开启。
　　招魂很管用，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在思考，他们在沉默，他们都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去给你们探探路。”
　　死啦死啦招完魂，就到前面探路去了。
　　剩余的这群人，没有说话，但一直在用眼神交流。
　　没错，他们要造反！
　　他们不想打了，他们要回家。
　　孟烦了瘸着腿踱到了王飞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道：“你选哪头？”
　　在他们看来，王飞跟龙文章走的最近。
　　王飞耸了耸肩膀，笑道：“你们能不能不折腾，好好跟着他学本事，有什么不好的？”
　　迷龙走了过来：“马屁精，我们问你话呢，别墨迹，选他还是选我。”
　　“我谁都不选，我喜欢看热闹。”
　　王飞选择了保持中立，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迷龙这些人会被死啦死啦收拾的很惨。
　　死啦死啦啦终于探路回来了，只不过，他灵敏的嗅觉已经察觉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气氛。
　　王飞咧开嘴一笑，然后翻了一个白眼，而郝兽医则是拿着一个树叶呼扇着，不过是往外扇着的。
　　这时，迷龙等人已经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