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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笼罩着清晨朦胧薄雾的马泰港的一角,卡洛的面孔从中缓缓地浮现了出来,他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满脸疲惫地倚靠在港口边的栏杆锁链上,不停地打着哈切。
但此刻他已经不复昨夜的狼狈模样,而是穿着精心剪裁的白衬衫、领带和黑色西裤,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
看起来是一套相当有型的行头。
“因克莱丝这个混蛋...”
望着远处慢慢破开迷雾进入视野的巨大轮船,卡洛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昨夜,或者说今天凌晨,因克莱丝陪着他将用来证明身份的证书完善以后,便以他上级的名义,立刻发布了一个任务。
任务的内容很简单——等待一艘黑船进港,并且疏散掉周围的一些普通人,以“警督”的身份,为黑船的卸货提供一些便利,并且为此还特意将她自己的身份证明借给了卡洛。
她还特意强调了一番:“卸货上货,这是‘代行者’任务中最简单的一种,第一次交给你这样简单的任务,你就偷着乐吧!”
卡洛当时其实是想要一口回绝掉这个任务的,毕竟刚加入‘代行者’的队伍,身上的伤也还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按理来说再休息几天倒也不算奇怪。
但因克莱丝却又以“吸血鬼在凌晨见到光就会自燃”的理由,半软磨硬泡半强硬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卡洛,而陪卡洛一起的,则是那个“烈焰”途径的小萝莉安妮。
原本的任务是委派因克莱丝为执行者,由安妮来为她提供协助,安妮应当听从因克莱丝的调遣,但此刻由于因克莱丝的翘班,只能由经验丰富的安妮作为执行者了。
想到这里,卡洛将头转向了一旁,安妮此刻坐在黑色锁链的上方,悠闲地摆动着自己的小脚,脸上看不出来一丝的疲惫。
“我说...你知道因克莱丝去干嘛了吗?”
卡洛试探着地搭话道。
“打工。”
安妮望着面前靠岸的这艘巨大黑船,连头都没回:“她很喜欢钱。”
“她很缺钱吗?”
卡洛立刻追问,在他的认知中,像是‘因克莱丝’这种高序列的超凡者,应该不会被金钱这种问题所困扰的。
特别是她本身还是“血族”的序列,理论上来说,她要是缺钱的话就去拍卖行拍卖一次自己初拥的名额,一下子就能赚到很多金币才对。
“可以这样说。”
安妮点了点头:“她现在租住的那个庄园,每年的租金都需要一千多个金币,并且据说她还背负着利息相当高的高额债务,她每年在‘代行者’的收入,刚好能够还上利息。”
一面说着,安妮一面转头看向卡洛的眼睛:“当然,这只是我知道的方面,其它的事情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作为人类同族来看,我建议你最好远离她。”
“...”
卡洛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这些年的工作中,他从来都没有被“钱”这种东西给困扰过,只要向上面主管的人打一个招呼,自然就有源源不断的经费被批下来,他也就从来没有将“钱”给当成一回事。
现在看来,卡洛不由地为自己离开实验室以后的生活感到深切的担忧,除了科研方面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长的他真的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难道要去当个开锁匠?
想到这里,卡洛猛地甩头,将目光投向远方。
那艘黑船的船头此刻正顶着流水,利用逆向水流的减速作用,慢慢地向码头斜渡过来,看起来是要想通过这种办法平稳地靠岸。
“怎么会用这种船只来运送东西。”
说话的安妮,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难道总部现在经费这么紧张,连一艘英克船厂的船只都拿不出来了么?”
卡洛并没有说话,只是同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英克”船厂其实是君士坦帝国中一家主要进行海上制造的机械制造厂,一般来说,凡是帝国中稍大型一些的船只都是由这个船厂所制造的。
质量有保证是一方面,出了事情能够立刻找到人进行问责,也是一方面。
据说曾经有一艘问题船只在返厂以后,“英克”船厂当场将制作那艘船只的所有船奴全都召集了起来,在船厂外的木质轨干上尽数吊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怀疑过“英克”船厂所出品的船只强度。
而在这艘巨大的黑船侧翼,显然并没有“英克”船厂的出场标记,并且透过底部略微抹掉一些的油漆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这是一艘水泥船。
这种船只由于自重大,抗冲击性能差的缘故,被那些“工匠”们戏称为“笨熊”,早就被从航海的领域中驱逐了出去,停止了制造。
现在存世的,多半是一些当年用剩下来的残次品,或者某位收藏家的收藏品,能够看到属实不易。
“也许是运送的东西比较特殊。”
卡洛猜测道,毕竟船上运送的是超凡物品,说不定就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
“或许吧。”
安妮点了点头,从锁链上轻盈地起身,站在了码头的木板上,静静地看着靠岸的舷梯,此刻船的边缘上已经探出来了几个脑袋。
只是不知为何,卡洛觉得他们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惊恐。
叹了口气,卡洛悄悄的摸出那本羊皮书,对着海风打开到了第一页,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羊皮书的第一页上面,居然没有出现文字。
“奇怪。”
卡洛挠了挠头,不信邪地将书页向后翻了几页,却发现同样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而在羊皮书第二页的那副“画”,此刻上面居然也浮现出来了一层蒙蒙的雾气,将上面的七个女巫的面孔全都模糊了。
而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兴奋的呼喊声:“靠岸了!”
抬起头来,卡洛笑着对船边上的人挥手,却被一旁的安妮猛然拉住,迅速地向后退去。
“怎么了?”
卡洛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
“事情不太对劲。”
安妮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一般来说,黑船靠岸的时候,应该由船上的三副发出信号弹,暗示运送货物的安全与否,然后才能进行卸货的工作。”
“但这次没有。”
卡洛眯了眯眼,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打趣着说道:“也许是靠岸的时间太早了,三副还没从宿醉清醒过来吧?”
“这是不可能的。”
安妮缓慢而又坚定地摇头:“根据守夜人教条的规定,黑船上必须要有有大副、二副、三副,其中大副与二副都是正常的船只工作人员,而只有三副,是货物的监管者,也必须是一名拥有超凡能力的人员。”
“他可以在船上的每一天都喝酒,然后宿醉,只有在靠岸的最后一天,一定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卡洛没有说话,只是心中默默地浮现出来“玩忽职守”四个大字。
下一秒,在安妮的掌心中升腾起来一串凌冽的红色火焰,她站在水泥船舷梯落下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开口:“奥斯特洛夫在哪里?我记得这一趟的货物是他负责看守的,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信号弹?”
“我是奥斯特洛夫。”
在安妮话音落下后,一个蓝色头发,身着破旧白色服装的人从舷梯后面露出头来,他表现得有些畏缩、忐忑和不安:“信号弹...在战争中用掉了,我们用来向其他的船只发送求救信号,但是失败了。”
“什么?”
安妮的眉头皱地更深了:“战争?”
卡洛眯起眼睛,透过薄薄的雾霭,他依稀能够看到,那个叫奥斯特洛夫的男人,他的身体在海风中显得有些萧瑟,并且似乎还有些颤栗。
“我们在航行的途中遭遇了海盗,在战斗的过程中,我们失败了。但他们登船以后并没有抢走其他的任何东西,而只是将船上所有的食物都抢走了。”
奥斯特洛夫艰难地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发生在我们出海的第六天,而从波尔多港到马泰港,起码需要十四天的时间,不论来回都已经来不及了。”
“抢劫‘守夜人’的船只?”
安妮忍不住嗤笑一声:“那海盗是不想活了?”
“我不知道,在我们进行反抗的时候,船上装配的所有大炮在同一时间全部哑火了。”
奥斯特洛夫站在了舷梯上面,惨笑道:“而那名‘海洋’途径的超凡者,在进海的第二天,喝醉落水淹死了...”
“‘水手’喝醉后淹死在了海洋里面?”
卡洛的神色显得有些怪异——从奥斯特洛夫说的这两句话推断的话,如果不是船上有内鬼,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运气。
但是到底得多差的运气,才能让整艘船上的所有大炮在同一时间哑火?
玄幻小说也不带这么写的吧?
“由于缺乏食物的问题,船只上发生了非常激烈的战斗,从争执,到斗殴,再到拔出左轮,提起直剑,互相残杀……”奥斯特洛夫闭上了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不愿再去回忆,但还是坚持着继续说道:
“那几天,我的视线里都是血色,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睁着永远不会合拢般的眼睛,将四肢、心脏和肠子溅洒的满地都是,但在片刻之后就会被人打扫干净,当做果腹的食物吃掉,甚至有人会因为那些残缺的尸体再度开战......”
卡洛闻言,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男人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船上的这几天简直可以被称为人间地狱!
“既然财物没有被抢走,为什么不找一个就近的地方停靠下来补充食物?”
安妮并没有收起手中的火焰,显然,她并不相信奥斯特洛夫的话语,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艘黑色的水泥船很有问题。
她一人堵在舷梯的前方,闻到了海风中传来的那阵淡淡地血腥味,只觉得令人作呕。
奥斯特洛夫握了握拳头:“大副与船长在商讨航线的时候,我们遭遇了极其强烈的磁场,使得罗盘失灵了,并且...突然吹起的狂风卷走了地图...”
“你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可信度么?”
这次说话的是卡洛,他眯起眼睛,看向这艘黑色的水泥船,冷笑道:“暂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如果罗盘失灵了,并且地图还消失了,那么我想问一问,你们是通过什么办法,准确地来到马泰港的?”
“直觉吗?”
但很明显,奥斯特洛夫并没有想要向卡洛解释的样子,他对着安妮,继续说道:
“不愿意成为食物的我们,没有地方躲避,没有道路逃跑,周围是深蓝色的波浪,是看不见边际的海洋……有人痛哭,有人求饶,有人出卖身体,但他们大多数还是没能活得下来。”
卡洛看向安妮的方向,这个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少女,此刻她的身上正绽放出来惊人的热量,她的手臂轻挥,一道冲天的火幕瞬间涌起,犹如正午的阳光一般,驱散了周围的雾霭。
与此同时,卡洛突然看到,在港口的周围冰冷的海水中,有着几十名赤裸着上身的人,正用尽全力地朝着港口的方向游来。
这些人当中有男有女,泳姿也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脸上都闪烁着惊恐的表情。
“船员?”
卡洛皱起眉头,飞速地考虑起眼下的局势来。
说句实话,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有点乱套了。
先抛去与安妮对话的奥斯特洛夫不谈,他觉得安妮的本身好像就有着一些问题。
既然船只现在都已经靠岸了,为什么不让上面的人下船,而是只身一人堵在了舷梯上面?下船再说不行么?
而那些正向着港口,拼命游来的人们就更为怪异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都是这艘“黑船”的乘客。
虽然说黑船上没有食物了,但现在船只已经靠岸了,他们并没有必要跳船求生,如果说已经饿得承受不了的话,显然游泳这种运动比在原地等着要更耗费体力。
或者说还有一种解释。
就是在身后的黑船上,有着比饿死还要恐怖的事情,让他们不得不提前逃离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