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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剑南坐在大堂上，满面笑容。
他的下首坐着一个人，一个中年人。
这个人谈吐不俗，嘴角含笑，衣着华贵。
他就是南宫世家的管家，南宫铭。
南宫铭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江湖中却绝没有人敢轻视他。
这不只因为南宫世家的地位，还因为他过人的智慧和武功。
近年来，南宫家但凡有大事需要办理，出面的人绝对是他。
据说有一次他只用两只手指就拗断了一把百炼钢刀。
看见这一幕的人，无不心惊。
从此之后，江湖上对他无不刮目相看。
这已是他第二次来此。
这一次他当然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这次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柳如夏制做嫁衣。
距离成亲之日还有半个月，嫁衣自然得提前准备。
他带来的两个裁缝都是常年为南宫家制作成衣的巧手。
那两人此刻正在柳如夏的闺楼。
“柳大侠的千金和我们公子简直是珠联璧合，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南宫铭面目含笑而语。
柳剑南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他的心里。
“小女能得南宫公子垂青，实在是她的福分。”
柳剑南的话很谦虚。
“哪里哪里，柳姑娘温柔贤淑，又兼倾城之容，我们公子能娶到这样一位妻子，也是他的荣幸。”
南宫铭的话也一样谦恭有礼。
“柳某现在盼望的就是赶快把小女嫁过去，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柳剑南抚须而笑道。
南宫铭亦大笑起来。
————
柳如夏呆呆的站着，平举着双手，任凭两个成衣匠在她身上比划。
她只是偏着头，眼睛定定的望着窗外。
窗外秋意萧索。
西风瑟瑟，从窗口灌入，吹起了她鬓角的两缕秀发。
但她看来竟仿佛毫无知觉一般。
她仿佛已经变为了一尊雕塑，变为了一个木头人。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
唯一还能看出感情和情绪的，就是她的眼睛。
眼神深邃、幽怨、真是透着哀伤。
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眼中本不该出现这样的神情。
但这些却都真真切切得出现了。
她心里的忧，心里的怨，却都只能埋在心里深处。
因为这只是她的心事。
他看得出，父亲对于这一桩婚事，实在满意的很。
她当然相信柳剑南的眼光，也相信南宫翎绝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甚至比传说的更加优秀。
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对他实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又如何能勉强的来。
她本来心里一直期盼着，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也同时喜欢自己的人。
哪怕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多么出色多么优秀的人，她也毫不在乎。
因为只有情投意合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才能获得幸福。
那两个成衣匠的动作终于停止。
他们躬着身，轻轻道：“柳小姐，我们告退了。”
柳如夏并没有答话。
也没有动一动。
也不知道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话。
那两个成衣匠相视一眼，轻轻地退了出去。
他们当然看得出柳如夏的心情似乎并不怎样愉快。
甚至脸上丝毫没有将要出嫁的喜悦。
但无论怎样，只要柳如夏一嫁入南宫家，就等于成为了他们的主子。
所以他们也丝毫不敢得罪于这个未来的少奶奶。
所以他们只能躬身默默退走。
————
秋渐深。
距离出嫁的日子也渐近。
柳如夏眉宇间的忧郁却仿佛更浓。
庭院中的残枝落叶一大早就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柳如夏终于走出了她的小院。
她的脚步轻盈，踏地无声。
仿佛她根本不是在走，而是在飘。
柳剑南正在书房。
近段时间他几乎足不出户。
一方面是因为江湖上并无大事发生，一方面也因为女儿的婚期将近。
柳如夏走到书房门口，顿了一顿，终于走了进去。
她的脚步虽轻，但柳剑南还是知道了她的到来。
所以就在她刚走进门口的时候，柳剑南就已向门口望了过来。
看到柳如夏，他明显怔了一怔，面上又忽然出现了笑容。
他一怔是因为柳如夏几乎很少会到书房来。
“夏儿，你来了。”
柳剑南的声音轻柔，充满疼爱。
柳如夏轻轻点了点头，面上也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什么事吗？”
柳剑南又柔声问道。
柳如夏似乎踟蹰了一下，才开口回答。
“我想出去走走。”
柳剑南又怔了一怔。
“出去走走？”
“我想去城东的观音庙进香，顺带散散心。”
柳如夏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仿佛生怕柳剑南会不答应。
柳剑南看着女儿，点点头，道：“也好，你一直待在家里，我也怕闷出病来，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站了起来，又道：“我这就让人备马车，我陪你一块去。”
柳如夏摇了摇头，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柳剑南眉头皱了皱，道：“外面比不得家里，你又不会武功，江湖上总难免有些屑小之辈，你出去难保不会遇到坏人。”
柳如夏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去上柱香，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她的声音虽然娇柔，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坚定。
柳剑南看了看她，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平伯驾车带你去。”
他知道柳如夏虽然看似柔弱，实则性格刚强，只要她坚持的事，就没有人能轻易让她改变。
柳如夏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
平伯的年纪已有五十，须发皆已花白。
他微微佝偻着身子，腰板早已不如年轻时那般挺直。
但他的面目却很慈祥，很和善。
他在柳家已经至少二十年。
他做事一向沉稳可靠，所以柳剑南对他也一向都很放心。
他虽然老了，但驾车的技术却还没有减退。
马车走的很平稳，即使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也依然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
柳如夏坐在车厢中，偶尔向窗外望一眼。
其他的时间她几乎都是一言不发。
安静，沉默。
安静的几乎仿佛车厢中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事实像她这样安静的女孩子，这世上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个来。
就连平伯仿佛都忍受不了这种安静，而时不时的喊一声“小姐”，以证明她仍在车厢中。
马车已快到城郊。
远远地已可望见观音庙上空袅袅缭绕的香烟。
空气中也仿佛已经飘来了一股淡淡的香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