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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直到戴平安彻底地消失在黑暗里,踪影全无之后,瘫坐着的蒂明斯镇长才被手下警员从潮湿冰冷的桥面上搀扶起来。
清醒过来的蒂明斯镇长第一反应,就是要求手下去河的下游看那个酒鬼还活着没有,然后便原路返回警局,把值班的人手撵回家后,自己躲在办公室把电报机打开。
“镇长,外面的人都不在了,要是戴平安再来怎么办?”遣散完人手的警长从外面回来,试探的朝回来以后就一言不发的镇长问道:
“啪!”
憋了一肚子火的蒂明斯镇长再也忍不住了,
一张轮廓清晰,红白分明,以至于都能看出指纹来的巴掌印结结实实的扇到了警长脸上。
“留下就有用了?你有用还是他们有用?还不是照样躲在我后边不敢出来!一帮废物!还不如一个酒鬼!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黑水镇发电报!”
挨了打的警长没敢再多言语,立刻上手摆弄起发报机来,但是很快他又不得不把脑袋扭回来:
“黑水镇?不是州政府和罗兹,还有瓦伦丁吗?”
“瓦伦丁?瓦伦丁!……”
此时的蒂明斯镇长人都快要气炸了,憋一晚上担惊受怕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摁住警长,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在对方脑袋上,同时嘴里连脏话都蹦出来:
“给瓦伦丁发个屁啊,有用吗?有用吗?……我当时只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懂不懂!懂不懂!……”
抱着脑袋的警长再也没敢多嘴,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削,一直等到镇长打累了,气消得差不多了,才敢在电报机前重新坐好。
“给黑水镇的贝特镇长发电报,就说戴平安今晚出现在草莓镇,对我发动了袭击,草莓镇警局死伤惨重,我才侥幸逃过一劫!”
说到这,蒂明斯镇长停了停,揉着头疼不已的脑袋考虑了一下:
“不过是请贝特镇长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戴平安拖在这里,黑水镇所需要的物资也会在明天发出,希望贝特镇长能够……算了,后面希望那句话就不要发了。”
说完这些,在一阵滴滴答答的电报发送声中,蒂明斯镇长无力瘫坐在椅子上揉起了脑袋。
草莓镇再小,他也是一镇之长。
这句话是他今晚的说,听起来是没什么错,可现实呢,要是草莓镇的这个镇长头衔管用的话,他就没必要再强调这句话了。
今晚他所谓的办法只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能把戴平安先煳弄过去,让自己有命先活下来。
如果真按今晚他说的计划给瓦伦丁,罗兹还有州政府发电报的话,骑兵会不会撤回来他不知道,但他这个镇长一职是肯定要被撤的,而且还会因此得罪罗宾森家族。
还挑明了,挑破大天也没用!
那可是罗宾森家族,不是把控某个犄角旮旯就能占地为王的地方势力。也只有在警长这个只长了肌肉和样貌,没长脑子的蠢货和那帮没见过世面的村民面前,他才敢撞着胆子抱怨几句。
不对,那个废物连胆子都没有,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中这么一个蠢货来当警长!
电报很快发完了,就在警长起身要走的时候,镇长又出声拦住了他:
“那个酒鬼还活着吗?”
“还活着,从下游救起来,头上有伤但没什么大碍。”警长想了想又说:
“我打听了一下,那个人叫马文,是咱们镇货运公司的一个领队,白天刚辞职。”
“辞职?为什么辞职。”
“他也是今天被戴平安从外面赶回来的领队之一,可能是害怕了,就辞职了。辞职之后一直在酒吧喝闷酒,估计是听见咱们的动静,酒壮怂人胆,这才跑出来的。”
“被戴平安赶回来的?害怕了?喝闷酒?还酒壮怂人胆?呵呵,”
蒂明斯镇长轻蔑一笑:
“不是怂人胆,是人家的胆子本来就不小!”
没有理会被说得面红耳赤的警长,镇长指了指门外:
“去,告诉里格斯车站的那几家公司,让他们连夜准备,明天一早就给我往黑水镇发货,东西一件都不能少。让我们放心,我会让草莓镇的警长亲自领队,押送物资去黑水镇。”
“我!”
“你?哼哼,你行吗?你有那个胆子吗?”
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废物警长,镇长心口的那股火气又涌了上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你被撤职了,明白吗?你这蠢货!从今天开始,草莓镇的警长由那个,对,叫马文的担任,物资也由他去运送,明白吗?还杵着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给我通知那几家公司!”
也不知道警长听白了没有,转身就往外走,结果走到门口,又好像才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
这一幕让蒂明斯警长看得脑袋都大了:
“你个蠢到家蠢货,难道你还听不明白,非要我把话说清楚!”
“那就说清楚吧!”
刀锋紧贴着喉咙,警长被挟持着退了进来,后面是嘴角挑着一丝微笑的戴平安:
“比如说今晚的事情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和离开时气急败坏又愿赌服输的状态不同,此时的戴平安既不生气,也不着急,看着还挺平静,不过前提要忽略他手里的鲍伊猎刀和眼睛里的寒光。
“这也怪我,按照原来的计划,您是不应该能活着回来。”说着话,戴平安从警长腰间把手枪拔了出来:
“不过还好,我们还可以补救,您觉得草莓镇警长不堪忍受责罚,以下犯上,枪杀镇长的新闻怎么样?能不能登上圣丹尼斯日报的头条?”
蒂明斯镇长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我可以解释,刚才外面人多,我没办法……”
“没关系,离天亮还早呢,我又不着急,”
说着话,戴平安抡起枪柄把警长砸晕过去,接着把人推到了镇长的怀里,最后才举起手枪,笑眯眯地喊了出来:
“一!”
一个小时过后,
热情洋溢的蒂明斯镇长带着刚刚苏醒,一脸懵逼的警长把戴平安送到了门口。
“那马文的事情就拜托了。”
“应该的,应该的,也希望戴先生能理解我的难处,我就是一个小镇长,夹在你们中间就跟在鸡蛋上跳舞一样,不容易啊。”
“明白,明白,你放心,不会再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秘密。”
收获答桉的戴平安同样笑容面目,一点没有之前喊打喊杀的样子。一直到告别了蒂明斯镇长,走进黑暗里,他脸上轻松的笑容才被铁青色的沉重所取代。
原来有些事情知道了比不知道还要可怕,更可怕的是,你知道了以后居然无能为力!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今晚袭杀蒂明斯镇长,等到镇长和警长一死,马文再跳出来扮演一个反抗他的英雄角色,他也好借着马文护送商队的机会,再混进黑水镇引发更大的乱局。
让他没想到的是,圆滑的蒂明斯居然能让他收起杀心,改变计划;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能从蒂明斯这里得到,就算杀死一百个人也未必拷问出来的答桉——
他已经在新奥斯汀的犰狳镇搞得天翻地覆,然而其他地方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秘密!
不要以为真靠几个骑兵就能封锁消息,那是痴心妄想,这种好事戴平安自己都不相信。贝克特上校在新奥斯汀的所作所为,普通民众或许不得而知,但上层政府却是一清二楚。只不过是因为贝克特上校的身份背景,以及他又是对华人下手而懒得搭理。
而他之所以能在随后用借尸还魂的法子控制犰狳镇,甚至多半个犰狳镇,除了他胆大妄为,诡计多端,还因为他机缘巧合地撞上一个好时机——
总统选举!
今年正是这届总统在任的最后一年,也是新总统选举的关键一年。
(杜撰的别计较,历史上美国第二十三任总统1888年就选出来了,1889年3月4日就正式上任了,比第一章发生的故事就晚三天。为了情节需要,本书把选举的时间推迟了一年。)
虽然表面上吹得很民主,好像总统选出来跟平民百姓还有点关系似的,实际上谁都明白,总统选票一直被那些当权者和大家族掌握在手里。
今年负责西伊丽莎白和新奥斯汀两个大州选票的,其中就有罗宾森家族。结果前脚刚把选票送上去,后脚戴平安就在新奥斯汀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
这个时候把事情捅出来,落个地方叛乱,管理不严的罪名还是轻的,关键是那几张选票很可能在敌对党派的攻讦下作废,再万一导致大家内定好的总统换人,那乐子可就大了。这个责任别说是戴平安,就是罗宾森家族和附近几个州的州政府都承担不起。
所以他们才会忍着脾气,眼睁睁地瞧着戴平安在新奥斯汀蹦跶而不出手,派兵解决。否则的话,哪还用戴平安在犰狳镇等了十天,都用不了一个礼拜,他就得跟随哈维尔游过圣路易斯河,逃到墨西哥去。
当然,就他所犯下的罪名,别说墨西哥,就是逃到南美洲最南边的麦哲伦海峡都得被美国人抓回来吊在绞刑架上。除非他继续一路向南,跑到南极洲跟企鹅做伴。
因此,罗宾森家族以及贝克特上校之所以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动手,就是在等待,等待今年十一月总统选举的结果出来。只要局势一定,到时候戴平安就是真的在犰狳镇挖出金矿来也没有办法。
这就是大局!
普通人无力抗衡,只能被无情碾压的大局!
实际上留给戴平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到半年。半年之中,他必须想办法借助手头的势力将新奥斯汀打造成一块顽疾,顽固到可以和各方势力抗衡,最终形成尾大不掉,积重难返的局面。
不然的话,别提什么澳大利亚的牧场了,为了活命他还是早点带着李家源,蔡茂仔还有亚瑟·摩根等人早一点南渡圣路易斯河,从墨西哥开始一路向南,途径哥伦比亚、巴西一直到阿根廷、智利,或许还有机会在一年之中最暖和的时候踏上南极洲的土地。
“呵呵……”
草莓镇南边的树林里,置身于黑暗中的戴平安笑得像一只夜啼的猫头鹰。
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小小的帮派开始,把手头的事情玩到这么大的。难怪何西亚到了犰狳镇之后,连他的面都没敢见,原来是担心被牵连。
没办法,一个几十人的帮派里冒出来一个叛国大盗,就是给达奇·范德林本人也接受不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啊。
不过戴平安也没多纠结,都走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再回头吧。别说手上的血腥已经洗不干净,就是能洗,他也会把那只金盆一脚踩个稀烂。
别忘了,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一个承诺和几百条人命呢。
再说了,反正是再活一回,抢个银行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把大的,从政府手里抢地盘!
上辈子网文没少看,具体情节忘了不少,现实中也没有用上,但有一句话记得很清楚:
杀一人为罪,
屠万人为雄!
从他正经活着开始,名字和照片就已经挂上了通缉令,为什么不能一条路走到底,为自己活一回。
想到这,戴平安调转马头奔袭回草莓镇,再次返回警局办公室。蒂明斯镇长和警长又在忙着发电报,看见重返回来的戴平安差点连魂都吓掉:
“戴先生,您这是……”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了想,觉得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什么?”
“呯!”“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