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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香馆,皇都下城区里一间不大不小的妓馆,比起灰色地带的默街,这里更靠近皇都中心的皇山,地势稍微高了些,正午时半个楼可以照在阳光下。这里隶属于某位大族,但大族对于经营这种行业很忌讳,常常扶植门阀势力管理,而且禁止某些不雅之事,因此比起默街深处的妓院,这里倒像是个开在污秽中的花朵,华灯初上,馆内雪肤纱影,脂彩凝香,并无嘈杂而是韵律如歌,顾行歌喜欢安静的场所。即便背着装有武器的铁箱,芊芊玉手依旧不断撕扯着他的衣服,他一一推开,沿着楼梯朝下走去。
“哎呦,大人您一去多日,姑娘们可想死您了,”老鸨从楼下快步跟了下来,眉眼盈笑,“今儿个很不凑巧,花儿这会儿不舒服呢,要不换个姑娘,新来的勺儿早就跟我说想见见我们的巡海者大人了。”
“没事,我就去看看,”顾行歌并不想理会老鸨,加快了脚步。
老鸨一个愣神,疯子一样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尽头的房门前,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离开。
顾行歌推开门,屋里并不安静,清脆的响声从各处传出,门的插栓上,墙的挂饰上,还有桌和床前的纱幔上,香炉里弥漫着淡淡香气,却又掩盖不住着一种有些难闻的气味。
难闻的气味来自地上的炉中,魔能火炉中升起的黑焰,炽烤着煎药的锅,披着蓑衣的老人坐在炉前,手边放着一座盏白灯。顾行歌移开视线望向床内,浅薄的纱帐后依稀可见女人娇美的身姿,像是在熟睡。
“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她的?”炉前的老人低声说。
“她睡着了,那就找你吧,渔夫大人。”顾行歌语气恭敬。
老人姓名无人知晓,在下城区却很出名,老人年轻时是皇都舰队的随行军医,离职后就一直住在下城区,常常提着白灯游走于街头巷尾,为民众治病,医术精湛而且从不收钱,但需要以人肉相赠,腐肉最好,干净的人肉倒也可以,顾行歌第一次见到他时,是某次被魔物击伤了手臂,老人为他治好伤病,并未收取人肉,而是希望能载着他出海巡视,顾行歌这才明白老人收取人肉的目的,老人有一柄类似鱼竿的魔能工具,用人肉为饵,可以钓取浊海中的魔物,从那次以后,顾行歌就称呼他为渔夫大人。
“说吧,”渔夫用枯树般的手指调整着火势。
“渔夫大人知道名叫霜华的人么?”顾行歌问。
“为什么问这个人,”渔夫不答反问。
“出于某些不便相告的原因,”顾行歌说。
“贵族取名流行从古籍中取,霜之华,是为秋,秋乃灼塔姓氏,女人出嫁后应该随夫改换姓名,还未出嫁的人我可不清楚,我已经半个脚踏进黄泉中了,”渔夫说。
“秋霜华……没可能这就是出嫁后的姓名?”顾行歌问。
“秋?”渔夫像是想起了什么,暗暗叹了口气,“灼塔秋氏早就灭亡了。”
顾行歌一愣,“是那次巨鲸撞毁灼塔时的事情?”
“是啊,很久之前的事了,”渔夫喃喃说。
“那渔夫大人知道三龙将么?”顾行歌又问。
“皇都舰队和龙卫虽然隶属不同机构,但皆属于皇都,龙将多出身舰队,龙卫也常常进入舰队,只是我记得的三龙将早就死去,新任三龙将倒不清楚……”渔夫顿了顿,“不过,从你的话里,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谁?”
“尘塔陆氏少夫人陆序寒。”
“陆序寒?”
“古籍曾记载人间有二十四节气,寒之序是为霜降,序寒应该是取霜意,而陆少夫人便出身灼塔秋氏,陆氏和秋氏都是将星之门,两族掌握着密不外传的剑术,只是陆少主精研音律,无心剑术,少夫人却剑术对此颇为喜爱,被称作娶来的剑圣,我离职时她似乎已经是御龙卫将星,离出任龙将只差一步。”
“陆序寒……”顾行歌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遇到她了?”渔夫又问。
“只是牵扯进了一些事情中,”顾行歌说。
“别关注太多外界,自身更重要,”渔夫沉声说,“魔眼虽然开启就不会关闭,但切勿荒废修练,或许你应该考虑多朝上走走,要不然会被自己束缚,我认识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士兵,他年纪轻轻就开启四颗魔眼,虽然出身贵族,却依旧选择从水手做起,如今恐怕早就成了一舰之长了,而你还龟缩在这里。”
“我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顾行歌说。
“时机是自己创造的,”渔夫说。
顾行歌沉默了几秒,换了个话题,“渔夫大人对魂树有多少了解?”
“出产于香岛的魂枝,是某位大族的最爱,魂枝我见过,那并不是什么善物,”渔夫说,“有传言魂枝可以迷惑人的心智,是邪物,如果有魂枝记得带给我,我对那东西很感兴趣。”
“最近皇都局势如何?”顾行歌问。
“一切正常,唯一变化就是大族之间的关系,陛下或许不久便会龙御归天,势力争夺十分厉害,陛下从大族手中夺取了很多权力,而权力势必要被夺回,但夺去夺回之间,权力会失去其主人,而每个人都渴望成为权力新的主人,近些年贵族多有没落,很快一批新的贵族就要诞生了。”渔夫忽然笑了笑,“尽渊你也想加入进去?”
“大概无可避免,”顾行歌说。
“很好,倘若你成为某座塔的层主贵族,记得把惊鸿之影号送给我,我很喜欢那艘船。”渔夫说。
“层主……”顾行歌摇了摇头,“太困难了。”
“入赘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渔夫说,“许多贵族空有皮肉却无骨架,以你的才能兴许可以被看中。”
“你觉得可能么?”顾行歌问。
“如果单单只是入赘或许并不符合尽渊你的心意,但不要急于一时,入赘后夺取权力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皇都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渔夫说,“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并不丢人,况且牺牲的仅仅是可有可无的自尊。”
“真好奇渔夫大人年轻时是什么样的人,”顾行歌说。
“只是一个失败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却依旧没有成功,”渔夫回答。
“就这样吧,”顾行歌终止了话题,转头瞥了眼床上熟睡的女人,“她的伤还没好?”
“跌入浊海的人还能活本就是奇迹,损伤的皮肤固然可以依靠魔能修复,但内脏就没那么好运了,需要时时调养,这事急不得。”渔夫低声说。
“等她醒了就告诉她,让她帮我留意一下云宫的消息。”顾行歌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记得给我带截魂枝来,”渔夫说。
“有没有什么线索?”
“香岛位于皇都东方,负责那个区域贸易的是鹰社,暗街有他们的社所,或许会有一些消息,”渔夫说。
顾行歌应了声,走出房间时随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