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家

　　在欧瑞王国通往新大陆的航道上，一艘三桅帆船乘风破浪，驶向那块代表着梦想和财富的土地。
　　在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和周围忙碌的水手格格不入的黑发年轻人，他靠在船头，视线越过茫茫大海眺望向海天相接之地，船上的水手们看向他的眼神无不充满了渴望。
　　年轻人身上的制服很好的说明了他的身份，正是那名被资助这次航行的商人请来的超凡者，治安官罗兰•维斯利。
　　从来到这艘船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罗兰不仅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也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器官。
　　虽然他还没有发现这只眼睛除了作为镜子外的其他用途，但他却隐隐觉得这只眼睛绝对不简单。
　　很显然，原本的罗兰•维斯利并没有第三只眼睛，更何况这只眼睛子和他穿越前最后看到的那颗眼珠一模一样。
　　罗兰有一种预感，只要揭开了这只眼睛背后的秘密，或许就能解开自己穿越之谜，而在这个拥有超凡的世界想要做到这一点似乎并不难。
　　然而他现在正在茫茫大海之上，不论他有什么想法，都只能等到上了岸之后才能实施。
　　值得高兴的是，按照船长的说法，最多还有三天时间，他们就能看到摩多港了，那是新大陆最大的港口之一，也是他们这次航行的终点。
　　这个无聊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
　　罗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回了船舱。
　　第一扇木门内照例传出了奥克斯口音的谩骂声，那是那名贵族在向他的仆人们发泄不满。
　　就像每次路过神职人员的门口时听到的祷告声一般，奥克斯贵族抱怨就像是属于他的早课，每日不休。
　　不过今天神职人员似乎睡过头了，罗兰从他门口经过的时候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让一周以来习惯了每天都要听一遍那有韵律祷告声的罗兰都有些不太习惯。
　　而这对这位两个月如一日般始终未中断过早课的虔诚神父来说似乎也有些不寻常。
　　他站在门口，犹豫着是不是敲门问一问这位虔诚神父的情况。
　　这时，神父对面房间的门“吱压”一声打开，从装饰得金碧辉煌的房间中走出了一个衣着华丽，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
　　“治安官阁下，早上好，您是要找斯曼神父吗？”中年男人看到站在神父房门前的罗兰，主动询问道。
　　“早上好，杰斯先生。”罗兰同样问候了一声。
　　杰斯先生来自欧瑞王国，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也是这艘船的资助者，同时也是罗兰的雇主。
　　“我只是好奇斯曼神父今天为什么没有做他的早课，想问问他是不是生病了。”罗兰解释道。
　　“呵呵。”商人发出了有些古怪的笑声，脚下的木板随着船身的摇晃咯吱作响。
　　罗兰很好奇这些天商人都吃了什么，他的体重似乎翻了好几倍，只是站在那儿不动就好像要把船板压塌。
　　“哈米斯先生想要举办一场宴会，既是庆祝我们安全抵达新大陆，同时也向我们展示他这两个月完成的新作《盛宴》，哈米斯神父应该是去‘救赎’他了。”
　　哈米斯是画家的名字，他在旧大陆的时候就以一种被他称之为“食尸鬼”的怪物的恐怖画作闻名。
　　斯曼神父经常说他的画是在亵渎神灵，称他为“需要被神救赎的魔鬼”。
　　看起来神父今天之所以没有做早课，是去劝说那个“魔鬼”不要展示他的新作品，继续亵渎神灵了。
　　“原来是这样，谢谢您，杰斯先生。”
　　罗兰道谢后匆匆离开，他很怕商人突然摔倒，然后和他一起掉到下一层去。
　　罗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那张有些发霉的木床上，靠着把水手的名字和他们的长相一一对应打发时间。
　　最近那些水手总是喜欢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看他，而他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这为他的游戏增加了不少难度。
　　除此之外，他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船长和其他乘客了，他上一次见到商人还是在三天前，他们似乎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
　　不过他们之间本来就不熟悉，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登上了这艘货船。
　　而罗兰刚刚穿越过来害怕被人识破，也不愿主动和他们接触。
　　不过之前商人提到的画家和他的新作倒让罗兰有些在意。
　　记忆中原主曾在欧瑞王国的首都参观过画家的画展，从那以后他就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画家推崇备至。
　　作为一名贵族，罗兰也曾欣赏过诸如“噩梦”，“巫魔集会”，“恶魔肖像”这类的画作，但却无一像画家的作品那般毛骨悚然和栩栩如生。
　　而罗兰也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前世作为探险家吴凡结识过不少世界知名的画家，也从未见过有哪幅作品能够超越原主记忆中见到的那些画作。
　　不论是他的成名作，那幅被他的反对者称为“堕落的伊始”的《进食中的食尸鬼》，还是那幅充满着疯狂幻想的《上课》，亦或是那幅描绘了无名地下墓穴中恐怖场景的《长眠于奥本山公墓》。
　　即使是通过记忆中的画面“看到”那些画作，罗兰也能感到一股源于未知黑暗的、深邃的恐惧在缠绕着他，无法想象，那些画作究竟为亲临画展的人带去了多大的震撼。
　　也难怪画家年纪轻轻就能在艺术界有着那样显赫的名声和巨大的争议。
　　可惜的是，直到登船后罗兰才得知自己和偶像同处一船，而画家在登船后就以需要完成新作为由拒绝一切访客。
　　两个月来，那位画家一直把自己关在船舱底层商人特地为他清理出的画室中，直到吴凡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罗兰•维斯利，他也没能见偶像一面。
　　如果是原来的罗兰在听到画家的新作已经完成并且要在宴会上向所有人展示的时候，他一定会激动地睡不着觉吧。
　　可惜，现在的罗兰并不能欣赏那些画作，硬要说的话，他很可能会是画家的众多反对者中的一员。
　　因为每次回想起画家的作品，罗兰都会有一种发自本能的厌恶，他甚至都说不清这种厌恶是针对那些被幻想出的扭曲、堕落的怪物还是针对画家本身。
　　或许，二者其实并不冲突？
　　罗兰一边进行着人、名对应的游戏，一边胡思乱想。
　　事实证明，他创作的这个游戏和数羊相比也不遑多让，仅仅完成了五个人名的对应，罗兰就进入了梦乡。
　　而他不会注意到的是，在他睡着的瞬间，他左手心的眼睛猛然睁开，而后墨绿色的眼珠缓缓下沉，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罗兰的左手中只剩下了一道黑暗、深邃的裂缝，宛如一道没有尽头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