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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续接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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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程乾默然走在一望无际的荒原,见这茫茫天地,心里颇升感触。
  击杀黑拳之王后,他已经成功踏入化劲,一身劲气到了四梢七窍。
  按照诸界之眼的评定,他的修为达到了一星上品。
  那足足半载的苦修,结合醍醐灌顶的强大横练打磨,他的体魄,气力,已经远远超出了绝大多数的化劲强者。
  现在平常状态下,他就接连挥出六百拳而力不竭,若是展开横练,爆发力甚至无限逼近于丹道。
  只不过大丹一成,恍若仙凡两隔,此时若真遇到丹道高手,胜负却也十分明朗。
  “如何踏破生死?”
  程乾呢喃自语,这段时间,他不断尝试去触碰丹道的生死玄关,但总有一种迷雾,笼罩于心头。
  内敛金丹,处处成圆,抱丹坐跨。
  使得全身的精气神,血髓浆,都浓缩到一个点。
  就像鸿蒙初开,演化出大千世界的那一个点。
  但要想开天辟地,何等不易?
  一时间,程乾陷入了一种认知障,难以摆脱。
  苦修、血战,他已经经历过了。
  此时此刻的突破,并非是战斗中才能寻得,而是要凝聚出一种属于自己的心意。
  以心化拳,震开生死原点,方能进入丹道。
  “不如归去…”
  程乾看了一眼荒原,心里起了回到华国的念头。
  于是乎,他身形不停,就这么迈开步,寻了一个方向,离开了呆了接近一年的苏维埃。
  地下黑拳的这段时光,让他沾满了鲜血,整个人的思想和念头都处于一种杀戮冰冷状态。
  长此以往,性格会出现扭曲。
  毕竟人都是天生向善的,除了一些天生就弑杀无比的魔头。
  程乾两世为人,心态何等成熟?自然发现了杀念之重,会扭曲他的性格。
  “以剑之锋,斩我杂念。”
  他握着太乙法剑,观想慧剑悬于头顶,斩去一些杂乱念头。
  修行本就是去除各种各样的缺陷。
  恐惧亦是,杂念亦是。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就这么随性的走着,如同在天地间漫游,并不刻意寻找一个终点。
  走着走着,已是跨入了华国。
  高原,苍山,白云。
  他顺着云贵,走入草原,见到了风吹草地,见到了牛羊遍地。
  又从草原走回,跨过山,趟过河。
  终于,路尽了。
  一个险峻悬崖,如同一道天堑,横栏在了眼前。
  悬崖对岸,是平坦原野,一座不到两米的断桥,露出了个细微的影子,躺在此岸。
  “以前这里有座桥啊…”
  程乾盯着脚下的断桥,粗略打量,原先这座桥便是跨过这个悬崖的凭借之物。
  只是不知何时断开了,粗略一看,不少于三百米。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村庄,人烟稀少,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走过这一处了。
  “不知道桥的那边,又是何等风景?”
  程乾站在悬崖边,又把头转了回来,微微一笑,道:“而且,我不想走回头路了。”
  不想回头,那就继续前行。
  可前路已尽,该当如何?
  那便续接前路!
  这个念头,只是在程乾的脑海里回荡了一下,但就像生了根一般,再也无法抹除。
  这里原本是有桥的,既然如此,自然有续借之力。
  他抬手抓起脚下那个不到两米长的“断桥”,经历了多年的雨打风吹,它已经不成样子。
  细看下去,却能看到当年主体时的坚硬、牢固。
  他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处森林,那里有着茂密的树,如同取之不尽。
  “我来续接这条路。”
  程乾眼神越来越坚定,旋即把木板压下,走到了村庄内,和一些村民交流、闲谈,并借来了一把斧头。
  “年轻人,那个桥走不了人咯,现在也没有人会去桥那头咯。”
  村里的老者颤颤巍巍地开口,说着一些往事。
  但程乾笑了笑,道:“修好了,不就能走了。”
  “修好,修好…”
  老人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程乾就提着斧头,走入了树林。
  砍树,做木板,结草,绑成绳。
  不多时,他就抱着一大堆宽长的板子,来到了之前的悬崖边上。
  啪嗒!
  他搬来一块千斤巨石,压在这些板子上,并把绳子连得很远,绑在了身后巨石里。
  以此为纽带,他又开始将木板绑死,随后搭在了之前的断木之上。
  紧接着,他试了试重量,便踩在了这一截桥上。
  宽一米,长三米的桥,支撑住了他的体重。
  呜呜呜!
  这一刻,天空上有鸟类飞过,沿着这悬崖绝壁,飞了过去。
  程乾低头,脚下就是深渊,但前路,已经被他续接了一米。
  既然如此,那便做吧。
  接下来的每一日,程乾白日伐树取材,结草为绳,不断调整续接处的位置。
  而那座断桥,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长。
  三米,五米,十米。
  孤高的峭壁,遥遥伸出了一截微不足道的桥。
  这座桥很小,但也很稳固,仿佛有一种势要到达彼岸的决心。
  时光流逝,三个多月转瞬而过。
  程乾就这么循环往复,不断的续接着这座木桥,无论风雨,无论冷热。
  村庄里的老人们,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愕、不看好,变得震撼、敬佩。
  他们每日都会来看看这座桥,每日都会看到程乾在危险的崖边不断拼接木板的身影。
  “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老人们感叹,他们仿佛从程乾的行动上,看到了一种精神。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们也不知道这样修桥,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程乾就一直做着,这段时间下来,他连任何国术修行都忘了,眼里只剩下了一个目标。
  那便是把这座桥接上,跨过去!
  光阴流转,半年时间又过去了。
  程乾的身影,此刻已经站在了孤桥的正中央。
  为了稳固整体,木板已经越加越宽,那些支撑木板不坠落的绳子也越来越紧。
  他孤身而立,整个人直直如同悬空,稍有不慎,就要坠入无边深渊。
  呼呼呼呼!
  凛冽的山风,不断吹过,他的衣猎被长长吹起,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身体虽有泥泞风尘,但眼神亮到了极点,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到了这一个点。
  轰轰轰轰!
  而这时,天空中突然炸开一重闷雷,黑压压的云层低俯席卷。
  大风骤起,暴雨将至。
  滴答!
  一滴雨水落到了程乾的脸上,旋即豆大的水花,如同珠落,不断趟下。
  “风季来了。”
  程乾摇目望天,任由雨水落在脸上,默默低喃。
  这段时间已经有过不少的暴风骤雨,每一场风雨,对他续接的这座桥,都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考验。
  也许只要稍微哪一处不牢固,这已经续接了一百五六十米的桥,便会轰然倒塌,前功尽弃。
  所以,他要赶在暴雨降下之时,把手上能做的都做好。
  轰轰轰!
  雷云翻滚,一声暴雷刺开云层,照彻白昼。
  程乾从桥上走回,把已经有手臂粗的几十根绳子聚合,绑到了更远的岩石之上。
  呼呼呼!
  就在这一瞬间,狂风涌出,天霎时黑了下来。
  忽明忽暗之间,一根根绳子,像是被人拉到满月,直直绷起!
  起风了!
  这一次的风,比以往都要疾。
  簌簌簌!
  那几十根绳子,就像一条条蛟蟒一般,被风势带起,似要朝着远处的深渊嘶吼,趁着风雷,兴风作浪!
  一旁的岩石,竟然都被这猛然爆发的力量一掀,为不可微的晃动了一丝。
  孤木难支的桥,开始摇晃,震荡。
  雷声不停,像是有银蛇乱舞,接二连三的炸开。
  豆大的雨水,将四周化为了泥泞,也在将岩石松弛,滑动。
  仿佛下一瞬间,这岩石就要飞投而出,与这孤桥、绳索,一同坠入无边深渊。
  “轰隆隆!”
  明暗交接、电光火石之间,程乾突然双脚一踏,站在了巨石的前方。
  他双肩微沉,两脚踏地,十方无尽的疾风冲涌周身,九天雷鸣照彻洞明。
  彻地通天之念,霎时腾起。
  这一刻,天与地,仿佛在合力镇压他,碾磨他这可笑不自量力的做法。
  但程乾丝毫不在乎天意,仅是双手一抓,两条手臂霎时化为蛟蟒般的深红,死死抓住了眼前欲要蹦去的绳索!
  而他背部一停,整个人的肉身也迅速膨胀,硬生生顶住了即将滑开的巨岩!
  嘣嘣嘣!
  几乎三个呼吸,他的手臂肌肉就开始撕开一道道细密的伤痕,而背部也恍如被无数投石车砸中,传来阵阵闷响。
  他身体里发出了古代士兵拉动牛筋弓一般的声音,那是筋骨被拉开,与身体角力的爆响!
  仿佛在这一刻,他正以断桥为媒介,与苍天争战!
  “我不信天意。”
  程乾嘴角溢出鲜血,显然是这一瞬间遭到了巨大力量的冲击,就连这横练到接近丹道的肉身,都难以抗衡苍天巨力。
  但他依旧不停,手掌与手臂肌肉夸张的鼓起,竟将这绳索,猛地拉了回来!
  咚咚咚咚!
  心跳如浪涌,脚下的地面已经被犁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仿佛有几十头水牛践踏过地面,彰显出一种恐怖无比的视觉冲击感。
  渐渐地,足足两个小时过去,那翻滚咆哮的雷云,像是宣泄了个痛快,终于缓缓停止。
  程乾衣裳裂开,双脚都刺入了地下,整个人却没有被拖动一步,就这么硬生生挡下了这一次风雨!
  桥,保住了。
  “我依旧会胜。”
  程乾抬目望天,低声开口。
  他知道这段时间风雨将会越发急促,每一次都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考验。
  但他眼中有必胜之念,这个断桥,无论如何也要接上!
  “轰隆隆!”
  天边最后传起一道闷雷,似乎是在嘲笑着,讥讽着这个凡人的不自量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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