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

　　月色静谧如水，十七岁的李澈如同脚踩清波，临近午夜出现在公园靠中央的一处座椅上，然后缓缓躺下，仰望星空。
　　几天前，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倒计时。
　　如今倒计时：00:10:01。
　　深夜里的公园不比白天的热闹，配合着微弱的灯光和月色甚至称得上是阴森。
　　多种植物像是潜伏在幽影下的鬼怪，时不时还能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虫鸣和风啸。
　　以及，
　　李澈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跳似锤鼓，声声轰鸣。
　　李澈已经半闭着眼睛躺在座椅上，戴着连衫帽，双肩包被他抱在怀里，包里背着买来的压缩食物和应急物品。
　　在他的袖口当中还有着一把刀，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自卫工具。
　　等待中李澈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倒计时清零就死亡，那么我的生命就剩下这十分钟，我可以做点什么？”
　　李澈想了想，他发现就十分钟的话，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就算不想麻烦别人，给自己挖个坑躺进去时间都不够。
　　但有件事情十分钟时间是够的，他想“感谢”。
　　感谢自己的爷爷奶奶，辛劳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地里刨食养大了自己爸爸。
　　其后家逢剧变，他们二老依旧带着对美好的最大期望和对生活的最大认真，努力养育着自己。
　　感谢自己的爸爸妈妈，尽管他们已经出事数年，甚至他们面容记忆都偶尔模糊，但有些情感难以忘却。
　　当悲伤被时间冲淡，想起一家三口曾其乐融融地吃火锅、想起大家一起出门踏青……
　　最后他要感谢自己遇到过的那些善良的人，无论是给自己兼职机会的张叔、还是门口做小生意照顾自己的赵婶儿。
　　更有帮助自己的同学，热切细心的老师……
　　李澈回味着这些感谢，嘴角带着笑意，恐惧与忐忑也逐渐平息。
　　5、4、3、2、1。
　　倒计时：00:00:00
　　李澈微眯着眼睛看着倒计时最终清零，手机上的时间最终停留在5月5日，0点0分0秒之上。
　　他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一切都陷入了一种诡异地静止当中。
　　风声不在、虫鸣悄然，树的叶子依旧保持在被吹动的状态，面前池塘里刚泛起了涟漪也已凝固。
　　李澈把抱着的背包给背起来，起身打量着这一切，袖口的刀子也已经滑落到他的手中。
　　他睁大眼睛看着周遭的一切，就好像是进入了一幅完全静止的画中，而这里只有着一个活物。
　　但突然之间，黑暗降临。
　　连带着，李澈的意识也归于黑暗。
　　……
　　时间过上些许，李澈感觉到了意识回归。
　　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凭借着自己的嗅觉、听觉和触觉辨别着周围情况。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历经过困苦的李澈在心智上早已超出了同龄人太多。
　　感知中，他感受到自己现在是一种躺着的状态，但天空下着小雨，周围的环境比较泥泞。
　　起码现在他就确定，自己的衣服一定是已经湿透了，并且还带着不少的泥。
　　尽管天气算不上炎热，但是空气依旧不好闻，混合着一种肉质腐烂的味道。
　　不对，还有血腥味。
　　与嗅觉配套的是听觉给他的回馈，周围有着哀嚎声、啼哭声……
　　李澈又感受了一下肩膀，发现之前背着的包并没有随着他一起过来，甚至就连手里的刀都不见了。
　　周围种种信息汇总之下，让他明白自己并陷入开局就被绑架这样的老套故事里，自己现在是安全的，起码暂时是这样。
　　深呼吸一口气，李澈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正有几个巨大的光斑在地面上来回巡视。
　　而自己现在正空无一物地躺在地上，身前和身后都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他嗅到的腐肉味是因为他身前三个身位的那个汉子已经没了胳膊，但是断裂处并没有得到救治。
　　只是粗暴地用绳子扎紧，然后用火烧止血，如今早已发炎腐烂。
　　啼哭声是来自身后一个女人的孩子，她正神情紧张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哪怕在排队也依旧显得神经兮兮的。
　　看谁都好似看贼一样，生怕别人偷走她的宝贝儿。
　　而孩子不停地叫着是因为饿了，那个女人紧盯着周围，然后警惕地掀开衣服进行哺乳。
　　李澈扭过头去不再去看，只是从那女人干瘪的样子也不难猜出，她哪能有什么奶水？
　　至于哀嚎声和血腥味那就太多了，不少人都身上带伤，忍不住倒地哀嚎着。
　　近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透露着衰败，人们甚至连话都不想说，隐约间有种绝望感。
　　李澈观测着众人，他们就是一群逃难来的难民，衣着和自己之前那个世界的差不多，只是身上的狼狈根本不用多言。
　　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类似监测站一样的东西，排到位置后等待工作人员指示然后进入。
　　李澈观测了会发现进去的人就没有再出来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那些工作人员身穿类似于防化服一样的衣着，但不同的却是在那个衣服的里面像是附着一层隔离电网，时不时会亮起一阵蓝色光泽。
　　队伍两边也不是全无防备，有着一个个身穿黑色特殊衣着的武装人员在看护巡逻，但对于长长的队伍来说，他们的人手显得并不充足。
　　除了巡逻的武装人员之外，稍远处还有着装甲车在时刻待命。
　　在他身体的另一旁是一座高墙，就是高墙上的探照灯在来回巡视。
　　突然，一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然后就是一阵强风刮过。
　　“轰隆隆……”
　　待风刮过之后，李澈用胳膊遮着眼睛低头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推测刚才爆炸的规模。
　　但看着周围人都是直接看去，李澈也跟着抬头看去。
　　然后李澈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远处的天空好似被烧透了一样，黑色的夜里泛起了一朵橘红色的云，云的周围还有蓝色的电弧在肆虐。
　　橘红色的云朵映照出他和周围人的脸上都是红色一片，不同的是李澈的脸上写满了震惊，而周围血色遍布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是一片麻木。
　　这样的爆炸，不是他一个和平国家的少年能够在现实中轻易见到的。
　　就在李澈愣神之间，队伍骚乱了起来。
　　“城防护卫队、城防护卫队，快来啊，这里有人精神扛不住变异啦。”
　　凄厉的惨叫声也一同响起：“啊啊啊……”
　　随着高呼声和惨叫声，人群翻涌，李澈也跟着往后退。
　　后退中，他看到之前那个断了胳膊的汉子，如今胳膊里长出了三只芽儿。
　　就像是小巧的触手一样，但不过一秒之间，那个芽儿暴涨，化作了三只遍布着倒刺的触手。
　　每一根触手上都长满了一颗颗眼球，眼球开阖之间，让人忍不住感觉毛骨悚然。
　　突然间那些触手向上翻涌，直接捅进了那汉子的眼窝和嘴中，制止了他的尖叫。
　　李澈看着眼前一直进行的倒计时，又看了看眼前这怪诞的一幕，内心忍不住想到。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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