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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恩斜靠在列车南站外的一杆路灯上,一只脚膝盖微屈,脚跟踩在路灯底座,另一只脚笔直伸着,上身与下身构成120度角。
如果再抽一根雪茄,吐出如圈的烟雾,帽子也换成鸭舌帽,就会有福尔摩斯的即视感。
这两天,他偶尔会逛逛这座城市的车站,是的,虽然他已经在这里闯出名气,但实际上却不想在此待得太久。
追踪、刺杀、献祭、休息,节奏逐渐陷入一种单一循环,他倒不是排斥这些活动,只是觉得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方式。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无法从杀戮中得到满足。
或许是由于他在路灯上靠得太久,一个人类靠近过来,戴着一张普通白面,显然是面具组织的成员。
普通白面下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你靠在这根路灯上的时间已经长达十三分六秒,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有某种不怀好意的想法。”
他似乎对时刻有某种偏好,以至于言语中都要精准到秒。
路恩从内兜拿出怀表,是飞蝗的遗物,虽然表面有些老旧,但计时还算精准。
他看了看指针,反驳道:“十二分四十五秒,还得减去我拿出怀表以及说话消耗的五秒钟,你的表是不是不太准。”
普通白面微微一顿,从衣领里也摸索出一个怀表,有一根链子,显然是戴脖子上的。
他显然数学不太好,算了十秒钟时间,才说道:“十三分三十秒,你的表才有问题。”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讨论这个问题,重点明明不是这个。
他开始有些生气,但从面具上看不出来,路恩只是直觉性地判断,其中可能受到经验和难以察觉的信息素的影响。
“我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对我们面具组织有敌意。”
路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把他的问题当成了耳边风,自顾自地问道:“听说你们把控古槐市所有的车站,只允许进,不允许出,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普通白面点了点头:“是的,那又怎样?”
他说完这句话,好像又生气了,声音里能听出明显的怒意:“等等,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
路恩继续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普通白面似乎是受了某种牵引,不由自主地回答:“是因为……”
他刚刚起了个头,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打断后面的话语,并把他拉到身后。
“大名鼎鼎的祭司,欺负一个小角色,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说话者显然也是面具组织的人,而且看上去等级更高。
他戴着一张诡异的傩面,双目细长,鼻梁端正,眉头处有两道竖纹,似是哀愁,嘴角却向上掠起,好像在笑。
每看一眼,都会觉得有些不同。
“什么,他是祭司!”
普通白面竭力抑制自己的语气,但还是流露出惊讶和恐惧。
蝉言在他肩膀上拍打几下,以作安慰:“是的,所以你得赶紧跑,他可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
“你能做的是把这个消息传到上面,然后叫他们多派一些人过来。”
普通白面似乎很崇敬蝉言:“那您呢?”
蝉言说道:“我在这里挡住他。”
普通白面似乎得到某种鼓舞,又好像领受某种使命,以极快的速度冲入车站之中。
路恩没有阻止,他挑起帽檐,露出还算有些特色的容貌:“看来我的名声不是很好。”
他之前用精神链接结合言语诱导,试图从普通白面口中套出一些内部情报,但是既然被发现,也就没有办法。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够避免使用暴力。
总觉得有些可惜。
蝉言说道:“短短三天时间就叫秘尸帮分崩离析,就算是在我们组织内部,祭司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而我又是一个想得多的人,就觉得你们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我们,所以一听说有个奇怪的人在车站外面站了好久,我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他用了“你们”,而不是“你”,这既可能是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也可能是一种试探,又或者两者皆而有之。
这时既不能特别去否定,这样做等同于承认,也不能完全没有表现,否则就等同于默认。
路恩眨了一下眼睛,微微诧异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逝,问道:“那你跑过来是要做什么?”
蝉言静默片刻,说道:“我可以让你离开古槐市。”
*
食尸鬼餐厅,地下古堡,依旧不见天日,但难得的,却有风从窗户吹进。
它之前吩咐黑侍把石门打开一点,虽然空气还是很难流动,到这里已经只剩微不可查的一丝。
它手上捧着一柄佩剑,是从收藏室里拿出来的,因为胶皮会渗出一些液体,所以它在指爪上戴了一层白色手套。
这柄佩剑十分华贵,剑鞘主要是由某种坚硬动物皮革制成,天然的纹路使它自带哑光的特性,反衬出剑格和两端金属发亮的金色。
它看着剑柄上的刻着“伯涅”名字的贵族纹章,过了大约五秒钟,才将剑刃从剑鞘中一寸一寸地抽出。
房间里的灯火不算明亮,却依然反射出一道美丽的流光。
“咚咚咚!”门被一长两短地敲响。
“进来。”男爵说道。
黑侍推开门,没有多余的话:“面具组织接触了路恩。”
男爵不为所动。
黑侍请示道:“用不用盯着路恩,他毕竟不是我们的人,而且他的目的也是离开古槐市。虽然面具组织原则上不允许外人离开,但过去十年也有一些例外。”
男爵的心情似乎很好,否则它不会如此乐于向黑侍解释。
“如果是其他人,这件事情的确可能发生,但路恩不一样,面具组织绝对不会放他走,否则就彻底背离他们的宗旨。甚至路恩想从其他途径离开,这帮不知变通的人都会主动阻止。”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早就达成合作,毕竟除此之外,立场是差不多的。”
它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什么,问道:“接触路恩的是谁?”
黑侍答道:“是蝉言。”
听到这个回答,它嘴角的胶皮扯了扯,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不过笑声没多久就停止了,可能是它自己也觉得很难听。
“我是不是该去看个热闹?”它嘟囔着,将剑刃收回鞘中,发出“铿锵”的声音:“还是算了,虽然我一定要重现都铎家族的荣光,但也没必要看着一些老朋友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