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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动作。
这自然是正常的,李照喊的是张浩然,但张浩然首先就定在了原地,两眼看天,好像是一时间成了个聋子,根本没有听到这番话一样。
张浩然不动,其他人腰间虽有刀,也不好越殂代疱。
场面就这么一时僵住了。
李照看了两眼张浩然,又重复了一遍,“张浩然,你是聋子?”
“你怎么知道我叫张浩然?”张浩然冷笑一声,不答反问,“小子,你很嚣张,是吗?”
李照并不发怒,优哉游哉地说,“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说你叫张浩然。我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叫张浩然了。至于我的嚣张,我一向是如此说话的,你听不懂我说话,不是聋子是什么?”
“好,好,好!”
张浩然大叫三声,定定看了两眼李照,忽然一掀手中的磨刀石,猛地暴起,朝着李照砸了过来,“什么神神道道的狗东西!”
此种惊变,旁人根本难以反应!
即使是之前,和玉阳散人发生口角的时候,张浩然也是将手中的磨刀石连同盘子,一同送给旁人,好好安妥之后,再拔刀一斩。
这磨刀石毕竟是太子赋予的任务,任何人都要掂量一下,张浩然这样的狂徒也不例外。
但狂徒之狂就在于,能顾全一次大局,却不能总是顾全大局。
之前被玉阳散人一招败下,后来又听见身旁的两个跟班死命吹捧心中的大敌陈傲岸,现在再被李照一激……可以说,此时此刻的张浩然,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几乎变成了个活体火药桶。
李照的话语,就好像是一点火星,狠狠地砸在火药桶中。
迎接而来的,便只有爆发!
怒火一燃,张浩然闪电般地动作,直接将磨刀石当做一柄刀,劈头盖脸地朝着李照打杀过来。
动手之间,无心而有意,反而得了真意。
他已经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而以他体内深蕴的先天内力,一旦混合着心意一朝勃发出来,简直宛若是巨浪排空,山呼海啸,空气一层一层的排开,哗啦作响,轰鸣动摇。
别说是李照,连旁边的一些人,都感觉张浩然忽然一动,那种气势,像是一座大山活了,带着猎猎风声,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他们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一招,含怒而发,怒气可以说是来自于玉阳子、陈傲然、李照三个人的集合。是玉阳子的败敌,陈傲然的对比,李照的态度,三者合一,引发出来的巨大威力。
这简直比张浩然平日里所发出的任何一招,都要强而有力,是一种超水平的发挥。
如果之前玉阳子面临此招,一定难以平和地面对这一招。
“哦?”
李照看了这一招的声势,也发出了一个声音。这是个惊讶的声音,仿佛张浩然这一下的水平,超过了李照对他的界定。
可是,一个人能够对另一个人有界定,这本身就是一种高姿态。
然后他抬手。
竖掌。
自下而上地一下爆发。
张浩然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光,从李照的手里绽放出来,刺向自己的双眼。
这是一种错觉,人的手是不可能绽放出光芒来的,但如果是气势,一种瞬间爆发,力量结合着速度的气势,却可以让人一下子有种无法直视、只能避开的感觉。
就好像王者睥睨,横扫天下,一时登高而视,目光所致,人皆躲避不及。
李照这一招,就有这种王者的气魄!
张浩然下意识地眯眼,缩头,手中的招式不变,但那股一往无前、火山喷发、怒火汹汹、地动山摇的气魄,一下子短了一短。
这一短,就大失威力。
乓。
李照的手,和那木制的盘子一碰,发出一声轻响。
两个人动作停下。
这一碰,雷声大,雨点小。
在旁人看来,好像是张浩然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对李照留了情面。
不过两个人当然深知,事实远远不是如此。
盛着磨刀石的盘子震了一震,没有丝毫损伤。
可是张浩然却脸色大变。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既不像是内力,又不像是纯粹的击打力,却如同潜藏着的毒蛇,倏然间一路千里游行,瞬间传递到了自己的浑身上下,像是通电一般,贯通了张浩然整个人的身体。
他浑身上下的肌肤,都一粒一粒,凸显出来,出现了大量的鸡皮疙瘩。
就好像是常人感觉到身体的某处,有毛茸茸的虫子一样。
李照传递过来的这股力量,就给张浩然这种感受。
按说,内力都是如此对抗的,可是张浩然却总觉得这股力量的一些性质,与内力有大大的不同。
他立刻做了两件事情。
先撤手,退步。
盘子从张浩然手中脱落,而李照却顺势接过了那盘子,他的动作自然得好似早已经知晓了张浩然会这么做,两个人在某个时刻已经商量好了。
如此一来,张浩然的动作也不像是丢下盘子,更像是把盘子交接给李照。
而第二件事,张浩然是大吼一声。
吼声如雷,平地起霹雳!
“地震了?”
旁边的跟班们,都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浑身骨骼震荡,即使地面平整,也东摇西晃,几乎难以保持平衡。
如果是身无武功,就算被张浩然这一声巨吼给吼死,都不无可能!
这一大吼,张浩然的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黝黑的大手紧紧握住刀柄,用力得仿佛要将其捏碎。
浑身的内力也同时鼓荡、涌现,令得他的衣衫鼓鼓囊囊,充斥猎猎狂风。
一时之间,他须发如剑戟,一根根地竖立起来,额头上突显出一根一根的青筋,犹如巨蟒虬结,整个人一时间变得凶神恶煞,宛若一头野兽一般。
任何人一看他,都知晓他浑身上下,已充斥着一种爆炸性的力量。
但张浩然没有出手。
他这一身大吼,好像只是想要平复下自己的身体的某种异状。
即使这是一头野兽,也是一头色厉内荏的野兽。
是刚刚被刀砍过,枪扎过,剑刺过,棍打过,于是鲜血淋漓,退避三舍,远远看着,发出吼声的一只受伤的猛兽。
受伤的野兽,才有最凶狠的姿态。
因为一个人,只有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才会迸发出真正的力量。
但如果连这股力量,都无法保全自我,那就是真真正正,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李照站在他对面,甚至都没有看向张浩然,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盘子,或者说看着盘子上的磨刀石。
画面似乎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在旁人眼中,整个过程就是,张浩然抢先出手,李照回以一掌,两个人碰了一碰。随后张浩然好像很礼貌一样,将手中的盘子送给李照,李照结过盘子。再然后,张浩然怒吼起来,握住刀柄,整个人站在原地,只是对着李照展现出一种凶狠的姿态。
但是到了最后,张浩然也不愿意主动出击。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须发、青筋、握刀的手,乃至于充斥浑身的真气,都慢慢平复下来,像是从未存在。
这时候,他看向李照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忌惮、恐惧、敬畏。
这样的目光,甚至在面对玉阳子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李照抬手,将手中的盘子重新递回给张浩然。
“回去吧。”他说,“告诉他,光是岁月还不够。”
张浩然再没有之前的桀骜不驯,而是老老实实地接过这盘子,但仍说道,“涯角派的规矩里,磨刀之炼,向来须得留下刀痕,以证道理。你刚问我拿刀,我现在可以给你。”
“不用了,我已经留下了。”李照说,“不是这个磨刀石,是你。我的刀痕,就在你的身上,你回去吧,他一看你就懂了。”
张浩然虽然规矩,但本性仍在,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你这么了解他?”
“因为我见了他的刀痕。”李照说,“我一见他的刀痕,就知道用怎样的方法,能够让他懂。是我先懂了他,再让他懂我,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