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胡老爷

　　唐人街至尊堂
　　月光惨淡，夜色已深。
　　已经上了年纪的至尊堂龙头老大，尊爷。
　　已经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劲头，也习惯了早早的上床入睡。
　　此时，年纪比他还大的胡老爷，这位依旧留着辫子的大清老爷，正在给尊爷脱衣，准备伺候尊爷入睡。
　　胡老爷原本是大清朝的一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当过知县，曾帮助过穷苦出身的尊爷。
　　那时，正当年轻的尊爷便习惯了称呼胡老爷。
　　后来，尊爷参加了太平天国运动，打过绿营兵，也打过洋人。
　　当然，也在太平天国运动初期，结交了几位支持他们的洋人朋友和牧师。
　　而胡老爷的父亲因为得罪权贵，家道中落。
　　不久，全家老小便被刺杀身亡。
　　胡老爷随后也遭到了刺杀。
　　幸好遇到尊爷相救，不仅打死了前来行刺的歹人，还治好了胡老爷的伤，并且通过他的洋人朋友，将胡老爷送到了加州。
　　念书出身的胡老爷来到旧金山的日子并不好过。
　　挖金掘矿，浦桥修路。
　　身体上的折磨同时在摧残着胡老爷的精神。
　　胡老爷感觉自己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更何谈回家为一家老小报仇雪恨呢。
　　幸好。
　　之后又遇到因太平天国运动彻底失败，而选择跑路保命，来到加州尊爷。
　　穷苦出身，又参加过太平天国运动，
　　参加过战争，也当过数百人头目的尊爷来到加州之后，很快便加入了洪门设立在旧金山的分之，致公堂。
　　有胆有识，年轻力壮的尊爷也很快被堂内头目所赏识，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从那以后，胡老爷便一直跟随着尊爷闯荡江湖。
　　尊爷知道胡老爷是读书人，身子弱，受不了苦。
　　便让胡老爷在堂内做一些轻松的工作。
　　而胡老爷从心底里感谢尊爷，把他从加州的地狱里救了出来。
　　便专心的当起了尊爷的仆人。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无微不至。
　　尊爷一开始还过意不去，像胡老爷这样的读书人，曾经有帮助过刘某，现在岂能做这下人的事情。
　　胡老爷当即跪下，胡某读了一辈子四书五经，当了官之后，才发现自己除了读书，什么都做不好。
　　来到加州，每天受尽洋人折磨，苦力劳动更是摧残着胡某的身心。
　　现在，胡某认命了。
　　从那以后，胡老爷变成了尊爷的大管家。
　　直到后来刘小俊的母亲病死，胡老爷又兼任起了尊爷的贴身仆人。
　　此时，尊爷早已习惯了胡老爷的伺候。
　　脱掉衣服后，看着胡老爷说道：“胡老爷啊，您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早点去睡吧。”
　　胡老爷像个顽皮的孩童，挺挺胸说道：“谁说我老了，要不要比划两下。”
　　尊爷开心的笑道：“那我可不敢，我怕你个老家伙讹我钱。”
　　就在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同志像顽童一样说笑时。
　　一名至尊堂年轻门生领着，穿着笔挺黑色西服，戴着礼貌的王超走了进来。
　　尊爷诧异的看着这么晚突然拜访的王超，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对胡老爷说道：“胡老爷啊，给客人倒些水去吧。”
　　胡老爷颤颤巍巍的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尊爷礼让王超，王超坐在了椅子里，对坐在床上的尊爷说道；
　　“尊爷，有件事，王某觉得必须现在告诉您，好让您有所打算。”
　　王超虽是中华总会馆的人，可是与唐人街各堂主交往密切，平时互通信息，也是常有的事情。
　　尊爷当然知道王超是中华总会馆派来唐人街的眼睛，
　　但是也知道，王超这只眼睛，是一只有自我思想的眼睛。
　　尊爷神色严肃的说道：“请讲。”
　　王超点点头说道：“林峰此人，想必您知道吧。”
　　尊爷点点头：“知道，他不是你带给犬子认识的嘛。”
　　“是的。”王超咬了咬嘴唇，说道：“我白天是看好他的身手，知道您现在急需这样的人才，所以才想着把他介绍到您堂下。”
　　尊爷笑笑道：“我明白，你是好意，请直说吧，是犬子闯祸了，还是林峰闯祸了。”
　　“是林峰。”说出这个名字，王超明显看到尊爷的神情为之一变。
　　“就在刚才，林峰在金凤楼，为救一个女孩，出手打了合威二当家陈豪和他的五名手下。”
　　尊爷听到这里，神情终于不受控制的愤怒起来：“简直是胡闹。”
　　“所以，我才想着我现在得来告诉您，让您知道这件事情，毕竟，现在正是敏感时期。”王超说道。
　　尊爷脸上的愤怒很快便消失了。
　　多年的生死经历让尊爷早已养成了不让愤怒侵蚀自己理智的习惯。
　　尊爷对王超点头表示一下感谢，然后便皱眉冷静下来，沉思了目前的情况。
　　然后突然问道王超：“超，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王超在来的路上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尊爷，依我看，目前情况，对您不利。
　　合威那边一定会打着这次事件名号，说你们主动挑起事端，想要引起堂斗，以此来争夺本地鸦片的代理权，他们师出有名。”
　　尊爷明白，王超大晚上来献好，必然已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直接问道：“何解？”
　　王超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道：“唯一的办法，也是他们师出无名。
　　疯狗陈豪破坏金凤楼规矩，欲对刚到金凤楼暂时不卖身的女孩行不轨之事。林峰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尊爷点点头，等待王超的解决办法。
　　王超继续说道：“尊爷，想必您已经知道，合威堂已经与丰海堂达成协议，此时您势单力薄，切不可与之发生冲突。
　　所以，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和中华总会馆解释清楚此次事件，并且促成就这件事情，至尊堂和合威堂，按江湖规矩，进行一次比武大会。
　　双方各出一名战士，谁赢，谁说了算。
　　这样，是唯一能够避免至尊堂同时和合威堂还有丰海堂开战的唯一办法。”
　　尊爷知道王超说的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而且这样就算输了，也只会输掉一些筹码。
　　至于是什么筹码，就看双方互相协商了。
　　但起码保证了堂会的有生力量，不会被彻底吃掉。
　　于是尊爷站起身，对王超说道：“超，多谢，那就有劳你去中华会馆走一趟了。我会略备酬金，明晚送到你家里。”
　　王超站起身，鞠了一躬说道：“尊爷客气了，为了唐人街的安定繁荣，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王超离开的背影，尊爷平静的眼神里再次燃烧起了怒火。
　　蹒跚着走到门口的胡老爷突然听到屋内的尊爷大喊一声：
　　“穿衣，开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