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墓

　　难得遇上晴天，虞清秋捧着一束野山菊往之遥村的火岐山走去，青石板台阶上面布满青苔，透过高大的杉树，阳光将虞清秋靴子上的水珠一颗颗蒸发干净，她缓慢的挪着步，偶尔抬头对着天空吹几声奇特的类似于鸟叫的口哨，便有一群群山鸟从树梢上飞起，胆大的还落在她肩头啄来啄去。
　　虞清秋笑着摸摸山鸟彩色的头顶，绮丽的羽毛在这难得的阳光下泛着如钻石一样的光芒。
　　“带我去找他吧。”
　　山鸟似是听得懂虞清秋的话一般，展开翅膀，在距离她几米之外的半空中飞着，如引路人，向密林深处前进着。
　　在火岐山的半山腰上，一处木屋旁有块墓碑，泉水潺潺地顺山涧而下，虞清秋将那束盛开的白色野山菊摆在墓碑旁，半身依靠在木屋台阶的扶手上，“昨天亨利来找我了。我知道你走之前让我不要怪他，可我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把掌……”
　　虞清秋低垂着眼睑，摆弄着手里的树枝，嘴唇动了又动，犹豫了半晌，才又对着墓碑的方向继续说：“呼……新的游戏出现了……他还有脸来找我，这些制造游戏的人为什么不去死呢？我是绝对不会参加的。”
　　在嵩明墓边坐着的这半天时间里，虞清秋的脑海里又再次浮现出十年前游戏最后的那些场景来，挥之不去的是嵩明最后坠下悬崖的身体和释然的笑脸，那些痛苦的一幕幕，想到虞清秋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虞清秋踉踉跄跄地走去山泉边洗了把脸，冷冽的泉水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从外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向木屋走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个炉子，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屋子的正中间还摆放着一张正方形木桌，上面有一套瓷质的茶壶和茶杯，门背后有一把行耀第六星反推弓，左边是一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一片墨绿，床头上还挂着一张放大的两人相依在一起看着夕阳西下的照片。
　　虞清秋点着了炉子，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男士外套披在身上，外套胸口的口袋上用英文写着“SongMing”。
　　可虞清秋的手刚刚碰到桌上的杯子，整个人瞬间就警觉了起来，桌上的茶杯里居然有半杯水，而且是温热的，证明这里刚才有人来过。
　　虞清秋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后面将门后挂着的行耀第六星反推弓拿起，背上箭筒，出了门，她一支箭已经放在弓弦上，箭头向下，悄声躲在了木屋一侧，突然屋后的干树叶响动了一下，虞清秋迅速转身，箭头已经对准了对方的头：“谁在那儿？”
　　见已经逃不掉了，一头金发的男人举起双手转过身，微笑着从木屋后墙走了出来。
　　“别激动，是我。”亨利也没想到虞清秋会在今天来这里，以他对虞清秋的了解，她通常都是纪念日的时候才会过来一次。他在屋子里喝水的时候正巧透过窗户看见虞清秋从山下上来，于是他匆忙之下躲到了屋后，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却听到了虞清秋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他就忘了自己的处境和身份。
　　看见来人是亨利，虞清秋微微放松了警惕，将手上的箭插回箭筒，“谁让你来这儿的，你配吗？赶紧从这里消失。”
　　“再怎么说我和嵩明也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来看看他，有错吗？”
　　“兄弟？怎么从你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我觉得这么恶心呢？”
　　亨利无所谓地笑笑，“考虑的怎么样了？”
　　虞清秋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伸出一只手对他说：“把你手里的钥匙交给我，以后不准你再来这里。”
　　“虞清秋，你每天对着这么一座空墓碑黯然神伤有意思吗？”
　　“空墓碑！你什么意思？”
　　“考虑好了就来找我，我等你。”
　　见亨利不回答，撂下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就准备要走，虞清秋箭步上前纵身一跃跳上了亨利的腰间，双臂勒住他的脖子，身体向后用力仰去，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虞清秋的双臂勒得越来越紧，咬牙切齿地问道：“我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座空墓碑？”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亨利双手死死抓住勒住他脖子的双臂，一只脚向一侧用力蹬地，将身体翻转过来，他扛着虞清秋站起来，向着墙撞去，虞清秋感觉整个人被撞散架了一般，松开双手摊倒在地上，她喘着粗气，强撑起身，眼睛里的怒焰徐徐燃起，她从身后掏出一支箭拉上了弓弦，对准了面前的人，“你到底说不说？”
　　“来吧，放箭。”亨利张开双手，面色坦然的迎接着对面的弓箭。
　　而此时的虞清秋咬着牙，浑身颤抖着，用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人，手中的箭却怎么都放不出去。
　　就在这时，亨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向虞清秋冲过来，一只手打掉她手中的箭，将她按在墙上，虞清秋拼命挣扎了几下却挣脱不出亨利的那双手，眼前的人总能让她想起嵩明来，最后她彻底放弃了逃走的希望，后背顺着墙面滑下，直直瘫坐在地上，与亨利相对无言。
　　“想好了，就来见我，时间不多了，你我心里都清楚，你是没有拒绝权的，你知道任耀权的手段。”
　　“你为什么要为这些人渣卖命？值得吗？”虞清秋看向亨利的眼睛里充满了疼痛与不解。
　　亨利摇摇头，“当今世界，穷人根本没有生存的余地，除了之遥村，外面是什么世道你也看见了。我不想像小时候一样，捡他们不要的垃圾塞进嘴里！从小到大，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和嵩明那么拼命地训练，比赛，还不是为了生存活命？只有不断地赢得游戏，拿冠军，我们才有权利站在世界的至高点说话，才有机会去改变现状，就像今天的之遥村就是一个例子，因为你，这里的人才得以享受安宁，虞清秋，我只能说这不只是一场普通的游戏，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亨利站起来将一把钥匙丢在地上，“这里我不会再来了。”
　　虞清秋怔怔地看着亨利远去的背影，亨利的话竟让她无力反驳，他说对了，他们能够像今天这样自在安宁的活着，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耗费了多少生命才换来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在这城市之下的阴暗角落里，还有多少贫民区的人和当初的他们一样，正在为了一块垃圾桶里富人不要的面包而拼着命。
　　虽然内心极其抗拒害怕，虞清秋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汉娜，扫描嵩明的墓地。”
　　透过汉娜的扫描，虞清秋被眼前的蓝色激光影像镇住，空中浮现出一个空的透明棺椁，里面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