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京的万圣夜

　　东京都2022年10月31号。
　　万圣夜。
　　新宿一间颇具盛名的拉面店内座无虚席，顾客们多是些披着奇异装扮的年轻人，也有身穿日常着装的人坐在一桌说说笑笑，而这样的画面也只有在每年一度的万圣节能够见到。
　　带着大巫师帽的女生戴着圆框眼镜，穿着中古世纪的女巫装扮，旁边椅子放着一把扫帚，想来是作为”女巫”的道具，巫师帽盖着如瀑般的黑直长发，身材的线条随着似乎小了一号的衣服紧紧地勾勒得十分明显，线条窈窕动人。
　　可现在却在拉面馆哧溜哧溜地将一口拉面吃进嘴里，吃相与饿死鬼真没俩样，嘴上操着一口地道的中文口音，听起来是个北京人，她口齿不清道：
　　“来了东京这么些天终于吃上了...今儿...今儿可算是吃上了..这家网红拉馆真香诶，江鹿你咋不吃，不吃我吃了啊。”
　　坐在女孩对面的是一个男子，长度不短的绯红色头发束起，眼前的碗里拉面散发出视野可见的热气以及汤底浓郁鲜香，看上去还没动过，而旁边还有三个空碗。
　　穿着【英雄联盟】里的英雄“疾风-剑豪亚索”的服饰，还原度极高，看上去必定是有一番准备的，腰间别着一把入鞘的太刀，配合上自己清秀的眉目，高挺拔尖的鼻子，像是两三天没睡好带着慵懒气的眉眼，面庞只让人觉得舒适柔和，店内瞩目的程度还真不亚于同行的大美人。
　　他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女生，亦是无奈，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托着腮，一口好听的江南腔道：
　　“小陆姐姐诶，快点成吗，我寻思你这么能吃是真的太离谱了，再吃就是第三碗了！”
　　江鹿早就吃完了自己那份，奈何陆语琪嘴馋得紧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对着江鹿一问再问：“想不想再来碗想不想再来碗，你吃不完我帮着你吃呗...”
　　陆语琪和江鹿，两人都是西华大学的设计学院大一生，从小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同校，因为学院与东京最有名的设计院一直有着合作关系，至此每年都会分配到几个为期一年的交流生名额，陆语琪的妈妈又和学校的领导交情不浅，陆语琪便是一哭二闹地就把自己和江鹿的名额要了过来。
　　陆语琪小脸微红，精致的鼻子吸了吸气，眼神如同受了天大委屈似地看着江鹿：
　　“你怎么这么不耐烦！好不容易出门玩一趟，要不是你天天宅在房间打游戏看动漫，咱至于现在才吃上口热面吗。马上咱们就回国了，所以啊，今天给我老实点，不然没有你好果子吃。”
　　江鹿摸了摸束起来的小辫，心想着的是今天游戏上的万圣节活动算是快完了，这个月的直播时长都还没补够呢，哪有闲工夫陪你闹腾，只得赶紧把姑奶奶伺候好了回家把活动奖励拿了。
　　要不要等下在涩谷户外直播一下？江鹿念头大动：
　　”咱吃完就去找同学们集合，都约好了7点，涩谷中心街离这可不近嘿，快走快走，迫不及待这个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
　　江鹿的祖籍在浙江，只知道双亲家境富裕却没什么亲戚，父母在他生了一场发烧不断的怪病不久后也车祸去世了，只留下了一大笔遗产给了他，没有亲戚照顾还是婴儿的他，父母生前最好的朋友，陆语琪的爸妈便收养了他，一家人带着他到了魔都生活。
　　也是因为这场怪病，本是黑发的婴儿，在专家都摸不清病因时，却突然地痊愈了，当时的医学技术只能将之称为“奇迹”了，而他的发色也变成古怪地变成了绯红色。
　　但直到十九岁的今天，却是十分健康，连小病小灾都没得过。
　　五官之清秀，江鹿本应是学生中最现眼瞩目的那个，但直到大学前，江鹿总是将他的红发然后染成黑色，仅仅是为了不受到同学的过分关注，又偏偏是个十分沉迷电竞游戏的宅男，对成为现充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在网上当游戏主播时感觉到了充实。
　　得益于他动态视力与观察力，每个游戏的微操都称得上信手拈来，每一个一闪而过的细节都被他刻于眼里，英雄联盟用更是常年保持国服前列，尽管是个偏执的忠实亚索玩家......
　　陆语琪第二碗拉面下肚，虽是念念不忘，但胃里感觉是装不下第三碗了，拍了拍自己肚子道：
　　”走吧走吧，去涩谷~“
　　小陆一本满足的惬意，让江鹿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这个女孩时，看似孤身一人活在世上的他，总还会记起“家人”，“温暖”这样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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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此时人很多，凉风阵阵。
　　十月份天气总是不晴朗的，特别是像东京这样的沿海都会，令人体感温和，身心愉悦的一天几乎是不会有的，就像是对空气一年的最后的冰冷告别。
　　今天的涩谷连灯光也比寻常日子来得更加浓烈一些。
　　不仅是街边的药妆店，品牌时装店摆出了南瓜头周边，便是连瞩目的百货大楼上的led屏也投射着万圣节相关的节目，咖啡店们做着节日的促销活动，商业中心的广告牌也都是关于带上了鬼怪的氛围，极度现代化的都市套上了诡秘的色彩。
　　仅是五点，街头便开始弥漫着狂欢的气味。
　　相传万圣节的当天，是传说生物们在通过于世界的不为人知处，进入各个世界的门开启之日，鬼怪游荡，万圣齐聚。
　　当然，只是相传而已，现在的人们只将今天当做有趣的狂欢节，寻找常规的生活中难得的刺激。
　　东京警视厅自天没黑便来到了街头部署治安工作，每年的万圣节，所有热衷于cosplay和享受节日的人们将今天视作极其珍贵的一天，他们每个人都将脱离日复一日的机械生活，穿上自己精心准备制作的服装与妆容，来到涩谷这个世界潮流中心进行一场约定俗成的派对，
　　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都会区，亦是亚洲最繁荣的各色文化汇聚的城市之一，对于各种文化的包容性之高令人钦佩。
　　而今天行走在涩谷站前的人们着装奇异至极，像是真正的异常生物降临在城市中。
　　来往行人穿着各异的cosplay装，像全身绷紧绷带的木乃伊妹子，胸部裹缠着一圈接一圈，春光若隐若现，身穿西服面妆白粉血浆的吸血鬼小哥，十数个身材比例匀称的性感囚徒女生并排一列而行，以及让人不禁有些作呕的紧身衣怪大叔，佩戴着美帝总统面具的上班族西装男们...
　　东京的cosplay文化盛行，对于各种装扮的逼真性那绝对是处于追求完美的程度。沉浸在节目氛围的年轻人和一天上班下来的上班族一同出现在这座城市下，显得违和却又相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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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出拉面馆，身后的店员热情的日语”欢迎下次光临“传来，陆语琪向身后的店挥了挥手，转念便想到关于今年万圣节的一些民间传闻，回身对江鹿道：
　　”听说今年的逢魔时，和万圣节重叠在一起了。“
　　逢魔时，便是黄昏时刻为超自然的时段，每一段时间即出现的时间，阴阳道称为鬼神最容易出没的时候，也是人与鬼怪可以同时共存的时刻。
　　她纤细白皙的食指轻点着下巴，”不会真出什么事吧，最近网上可有不少神神叨叨的传闻，我都快信了。你说说啊，要是有妖怪今天混进人群里，怕不是大家都以为做得多好的cos了。“
　　陆语琪掏出手机，打开世界范围内最火热的灵异论坛帖子，写着每3-5年，全世界范围内便会出现一次逢魔时刻，在一个被估算出来的日子里，总是会发生相当灵异的反科学事件，更有网友声称碰见了真正的妖怪，但是只要掏出手机录像便会马上失灵，说来诡异，每一个受访者都将经历说得如鲜活的事实，却从来只有口述没有证据，绝大部分网友都只当是都市传说当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江鹿不仅是一个电竞玩家，上至国家大事，下到阿猫阿狗，只要是能在网上出现并且勾起了他兴趣的新鲜事物，作为论坛老油子的他都会逐一去了解，可只是对于悬疑灵异相当害怕，他的小学初中生涯，是被几本恐怖小说吓得整晚开着灯也睡不着，只得跑到小陆房间打地铺度睡过来的。而现在，江鹿坚定信仰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摸了摸束发的皮筋，右手抖了抖手里的太刀：
　　“那怕是得吃我一发狂风绝息斩了？”
　　两人走在通往新宿站的街道上，两边的陆语琪本是边看着手机边和周围也穿着cos服装的男孩女孩们互动着，听完江鹿的话不禁脸色难看，说话震颤着：
　　“我又想起你小时候在我房间看贞子，都给吓..吓....”话还没讲完，陆之仪已经憋不住笑了，只见她弯着腰，面色十分痛苦，芊芊玉手捂着嘴尽量不让口水喷出来，“吓到尿裤子..噗噗噗...再有你这刀，给人忽悠晕了买来，拔都拔不出来，指不定得多锈....噗哈哈哈哈....”
　　江鹿手中的太刀是他们在浅草逛古玩店时，被那家店老板给忽悠得头晕目眩，又是斩过巨蛇的剑，又是带着“气运”的灵物，一问价格，好么，10000日圆，作为收藏品，其实跟白给也差不多了，要不是当面交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物件，只看那老板死命推荐的样子便也买了下来，谁知道这东西连拔都拔不出。
　　真就一骗子...
　　江鹿一听，口中便开始不断掰扯，尽力让自己保持剑豪的风度：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心中有剑便如万剑，何况这也算得上半把剑了...”
　　陆语琪擦了擦嘴角的晶莹，拿着手中的扫帚四处挥舞，装模做样道：
　　“我江鹿不怕鬼嗷，而且还要斩！妖！除！魔!”
　　周遭行人听不懂中文，只是陆语琪和江鹿的装扮和面容使得回头率本就很高，配合上陆大小姐的癫狂演技，一时间十几米内的路人视线哪里还抽离得开，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俩耍宝。
　　江鹿捂了捂脸，只得无奈的叹气，要不是在外国人听不懂，我今天指不定得和你一起丢多大的人。
　　他只得边向行人点头道歉，边扯着表演欲大盛的小陆快步逃离现场：
　　“你说是，那就是，不狡辩，快给我走...”
　　......
　　通向涩谷方向的山手线电车上比往常更加拥挤，想来也是托了万圣节的福。往这个方向的列车通常是向着商业区车站行进，东京都北部多是商业重地，网红商业街多如春雨，像是代表着东京街头文化的原宿一条街，流行元素含量很高的表参道，号称“亚洲最昂贵的地方”象征着这个国家繁荣的银座，而涩谷作为时髦及流行的最大发源地也不例外地坐落于北部。
　　这列通往“万圣狂欢”的电车上，着衣正常的人倒成了异类，各色cos爱好者倒看着像是“合理的存在”，三五成群，或两两成对，窃窃私语着，点评着关于车上其他人角色扮演的完成度。
　　陆语琪挽着江鹿臂膀的手握着手机，点开着某个社交软件上一篇热度相当高的帖子，上面写着关于逢魔时的“科普”：
　　”你看这上面说的真玄乎，什么今天5点59分，是近代史上和位面次元壁最薄的一分钟，隐藏在世界各地不同位面的门会在一瞬间打开什么的，扯死了。“
　　陆语琪津津有味地读着帖子上的内容：”不过啊，今天要是见到鬼怪了，那可能就是阴间啊地狱啊天堂之类的地方来的，要是中了头奖还会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去，嚯嚯嚯，最好嘛是选中了我。“
　　江鹿其实至今对鬼怪之类的东西还是没有什么抵抗力，但手机也开始地翻阅着这些都市传说，当看到一些关于”次元“”世界线“的说法时也不禁幻想道：
　　”要是有平行世界，我应该也很了不起？“
　　”游戏打得好，长得有点小帅就了不起了？还不是个死宅男，恶心恶心，呸呸！“
　　江鹿眼神认真地看着手机，与陆语琪互挽的双手捏着她的双颊道：
　　“现在58分了，要是有灵，他们就马上就要来把你这个毒舌鬼给领回去。”
　　陆语琪扯着眼皮扮鬼脸回应。
　　电车很拥挤，但两人站立位置靠着门，也算是能享受着电车沿途的风景，江鹿观望着边上的游戏广告牌，正寻思着要不要回家下载一个试试时，电车便进入了隧道。
　　轰！
　　一声巨响，剧变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