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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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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你叫什么?”
  “陈酒。”
  “哪个九?”
  “粮食x精。”
  “陈酒,愿不愿意跟我学武?我刚来津门,缺个徒弟,你天生骨壮筋长,是块好材料。”
  “当你徒弟,好处多么?”
  “锦衣玉食,亭台楼阁……自然是没有的;三餐温饱,片瓦遮头,倒是可以保证。学一门安身立业的技艺,总好过你继续做坑蒙拐骗的勾当。”
  “还不够。”
  “那你说。”
  “每个月看一场电影,两顿螃蟹。”
  “臭小子,蹬鼻子上脸是吧?电影,换成皮影戏也没什么区别;螃蟹……”
  “津门九条河,螃蟹比大米便宜。”
  “螃蟹,管饱。”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
  “民国有两大武术之乡,南佛山,北沧州;又有两大武术之都,南广府,北津门。
  咱们这一门,奉明朝戚帅为祖师,祖祠在沧州盐山左家村,后来闯关东迁去东北,人丁不兴旺,一代三五人。”
  “小门小户啊?”
  “大小可决定不了高下。前清光绪二十六年,京城有几十万清兵和拳民,还不是败给了区区两万的洋人兵,连皇帝太后都吓得狼狈出逃。”
  “唔,有道理。”
  “让你一打岔,节奏都断了。”
  “师父请继续。”
  “天下拳种不计其数,但无论何门何派,是大是小,站桩都是根基。《黄帝内经》云:独立守神,肌肉若一,吞阴吐阳,此其道生。所以——
  挺腰杆!
  正脊骨!
  肩膀别塌!
  呼吸别乱!
  讲话归讲话,练功容不得偷懒。”
  “师父,很累啊。”
  “累就对了。你还算有几两根骨,寻常人打桩三年,方进兵器,你嘛……三个月就能摸刀了。国术的精华在于械斗,练好兵器,才算成材。”
  “这么说,我天赋很高?”
  “尚可而已。”
  “师父,你当初由拳入刀,用了多久啊?肯定比我快得多吧。”
  “……嘴巴这么勤快,看来你是没累着,今天加练两个钟头。”
  ……
  “师父,咱们还要在十庄渡住多久啊?”
  “狗不嫌家贫。”
  “……我没嫌弃什么,只是替师父不平。”
  “不平?”
  “那些馆主个个住豪宅,坐汽车,名利双收,师父你本事比他们都高,却住在贫民窟里。要不,咱们也开家武馆呗。”
  “呵,我倒是的确打算开馆,但武馆可不是说开就开的。津门国术界受武行十九家把控,外乡人新立门户,得先讲礼。”
  “礼?”
  “要么,面子够足,请武行如今的头牌,霍殿宇老爷子点头,这叫文礼;
  要么,拳头够硬,上门踢馆,踢掉九家招牌,这叫武礼。”
  “我猜,师父挑的是武礼。”
  “怎么猜的?”
  “拳头打出来的东西,值钱,也踏实。况且师父也不像个会低头的人。”
  “那你再猜猜,这么多年来,靠武礼在津门立住的武馆有几家?”
  “总该是有……三五家的吧。”
  “是零。”
  “怎么会?”
  “津门人好面子,连战连败,那些武馆丢不起这个人,武行更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在八擂之后,馆主们会联名请出武行头牌守第九擂。踢赢八家的外来武师,十年来至少还有两三个,但打赢霍殿宇的,一个都没有。”
  “啧,好麻烦的规矩。”
  “规矩这东西,用好了是刀,可以杀人;用不好是纸,一捅就漏。”
  “师父,你这段话好古龙。”
  “古龙?”
  “一个写武侠小说的。”
  “我知道北派五大家,读过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纪》、平江不肖生的《近代群雄演义》……至于这个古龙,从来没有听说,可能是不太出名吧。”
  “嘿嘿。”
  ……
  “陈酒,把刀放下。”
  “我还差三百遍刀桩没打……”
  “今天不练功,洗把脸,换件干净衣裳,跟我出去一趟。”
  “是要看电影么?听说《火烧红莲寺》昨天刚刚上映,是丁零的新片。”
  “不去影院。”
  “那到底去干什么?”
  “踢馆。”
  “好嘞,我这就收拾。对了,师父你选的第一擂是哪家武馆?”
  “三皇门的人宗馆。”
  “人宗……我听说过这家,他们的馆主好像很能打啊。柿子先挑软的捏,这个是不是硬了点儿?”
  “再硬,也是柿子。”
  “明白了。”
  “陈酒,我跟你说一句话,你听完了就烂在肚子里,别拿出去和外人讲。”
  “师父你说。”
  “其实啊,这津门武行除了霍殿宇,在师父眼里无非也就是棵柿子树罢了。”
  ……
  “哎,疼,疼,师父你轻点儿。”
  “疼也忍着,这是教训。我教你东西,可不是让你搞私斗的。像下九流的青皮流氓一样,和武行弟子在街头厮打,成何体统。”
  “我……”
  “你不服?”
  “功夫本就是杀人艺,学拳打人,用刀割肉,天经地义,街头和擂台又有什么区别?”
  “不讲规矩,盲目撕咬,人与野兽何异?我收的是徒弟,不是狼崽子,你要是不想当人,就趁早滚出这个门。”
  “……”
  “我问你,生事缘由是什么?”
  “他们编排你。”
  “怎么编排的?”
  “那些人说,你在东北帮日本人做事,惹怒了大人物,被吓破了胆才一路逃来津门,是个卖国贼。完全无根无据的胡扯。”
  “……输不起的小人乱嚼舌头罢了,就是当面直说,我也只当几声狗叫。”
  “他们可不敢当面说,昨天踢馆打擂,你一刀劈碎了夏虞馆主的肩骨,武行现在怕你怕得很,私下里管你叫十渡阎罗哩。”
  “呵呵,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十庄渡是津门最大的贫民窟,讽我跟脚卑贱;阎罗是索命阴神,骂我行事太凶。”
  “凶名也好过籍籍无名。”
  “是这个理。”
  “……”
  “……”
  “师父,消气了没?”
  “额……刚刚我说了重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是头一回当师父,你也是头一回当徒弟,咱们就互相担待吧。”
  ……
  “师父,有人下帖子。”
  “谁?”
  “霍殿宇,请你去起士林西餐厅。”
  “私人名义、武馆名义还是武行名义?”
  “私人。”
  “……帮我把那套旧西装找出来,再把皮鞋用油擦一下。”
  “师父,你要去?”
  “去啊,有人请客,干嘛不去。”
  “明天就是和中州馆的第九擂了,霍殿宇这时候约你,说不准是鸿门宴……”
  “霍殿宇是津门武行十年来唯一的头牌,文武二礼的主张者,他用半辈子厘定了武行规矩,又岂会自毁江山。”
  “……我也同去。”
  “不用。我不习惯西餐,恐怕填不饱肚子,你上街买八十只螃蟹,在家里等着我便可。”
  “大晚上的,集市早收摊了。”
  “那就直接到码头,赶在渔民收船之前买,新鲜又便宜。”
  “但……”
  “放心,师父我是老江湖。”
  “可……”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真是一局鸿门宴,那霍殿宇是楚霸王,我才是汉高祖。”
  ……
  “谁在敲门?”
  “我。”
  “师父,咋这么晚才回来,螃蟹都凉透了,白瞎了新鲜东西……”
  “师父?”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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