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人

　　在橘猫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一个废弃集装箱堆积的地方。孟扬看了看四周，这里破旧得跟刚才仿佛两个世界，原来在规整划一的方圆城邦，也有这么破旧的地方啊，孟扬心里感叹。橘猫领着两人左拐右拐，终于在一个集装箱面前停下，然后回头看看两人，对半夏喵了几声，从门缝中窜了进去。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半夏对孟扬说。
　　两人走进了集装箱制成的屋子里，屋里的气味有些作呕，似乎是屎尿的味道，让孟扬忍不住皱了皱眉。屋顶上有一盏昏黄的小灯，能勉强看清屋子里的情况，门对面是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七八十岁的样子。老人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眼睛是闭着的，如果不是能从老人的脸上看出微弱的呼吸，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半夏在羚羊塔的时候就是医学部的，于是上前查看老人的情况。在检查了一番后，半夏说：“口舌溃烂，持续低热，腹部有肿块，这可能是恶性肿瘤晚期的症状了。这位老人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你是说现在送到医院去也救不活了？”孟扬问道。
　　半夏点了点头。
　　橘猫在一旁还在喵喵地叫，一改刚才在窄巷中虽落魄却高傲的样子，此时的橘猫，像个老人身边的孩子，一会儿看看老人，一会儿看看半夏，露出希翼的表情。
　　半夏蹲下来，又开始和橘猫喵喵起来。孟扬站在她俩中间，有一种自己是外来人的感觉，好不爽。
　　这时，床上的老人许是听到了动静，缓慢地睁开眼，待他看到站着的孟扬和蹲着的半夏后，又闭上了眼。
　　“老人家，您有什么要说的吗？”孟扬问道。
　　老人没搭理他。
　　“老人家，需不需要我们给您送到医院？”虽然刚才半夏说送到医院也没救了，不过至少死前会有人照顾，死后会有人掩埋。
　　老人还是没搭理他。
　　“老人家，阿橘说它给你带回来了骨头。”半夏的声音响起。
　　这时老人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早已经浑浊不堪了，可是目光却往半夏身上打量，像是无声的询问。
　　“我朋友懂些猫语。”孟扬替半夏解释道。
　　老人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朝那只叫阿橘的猫招手，可终究是太过无力，手又垂了下来。阿橘爬上床，趴在老人身边，乖巧地用身子蹭了蹭老人的下巴。
　　老人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喉咙里像是卡住了浓痰，长了半天也没发出声响。
　　夜再一次来临，这个集装箱小屋里，三个人，一只猫，各自悄无声息。
　　不多时，老人终于费力地说出了孟扬他们进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阿……阿橘。”
　　猫听到叫他的名字，抬起头来，似乎以为老人的病好了，露出欣喜的表情。
　　“如果可……可以，请你们照顾……好它。”老人费力的说出一句话。
　　孟扬心道，我们连自己都养不过，怎么还能照顾一只猫。可此时他又不忍对老人说出拒绝的话。
　　“还……还有，这个，密码……是8848。”老人的一只手在身侧摸了摸，那里似乎有个盒子。
　　“要想改……变，就去菠……”老人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嘴。
　　“喵。”橘猫像是感知了老人的离去，发出悲鸣。
　　孟扬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一个生命就这样逝去，对于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多少会感到有些茫然无措。半夏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方圆城邦里的人都没什么共情能力。
　　她伸手拿起老人身边的小盒子，盒子上果然有个密码锁，她按照老人刚刚说的8848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芯片和一张纸，半夏拿起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快跑。
　　这时孟扬也看到了这两个字，快速拿起盒子里的芯片揣在兜里，一手拉起半夏，一手抱起沉浸在悲伤中的阿橘，向集装箱外跑去，两人一猫大概跑了三分种，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集装箱群爆炸了，顿时火光冲天，这个城市的平静瞬间被熊熊的燃烧大火打破。
　　孟扬回望刚才跑出来的地方，道了一声：“好险。”
　　他怀里的阿橘拼命的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往外逃，被他死命地按在怀里。
　　“你跟这它说，那里着火了，太危险，让它老实点。”孟扬对半夏说。
　　半夏对阿橘喵了几声，阿橘听后发出也几声呜咽，便无力地趴在孟扬的怀中。
　　远处传来了救火车的声音——嘀嘟~嘀嘟。
　　“咱们走吧。”孟扬说道。
　　带着猫，便不能再回到医院去住了。两人找了个公园，在长椅上过一宿。当然在这样的夜里，谁都无心睡眠。
　　孟扬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说那个老人是谁？不是所有的老人都会被送进养老机构吗？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集装箱里。”
　　“阿橘说，它是半年前来到老人身边的，那时老人还能动，住在集装箱里，每天给本是流浪猫的阿橘喂些吃的，渐渐地阿橘就住着不走了。后来老人病了，越来越严重，再也没办法给阿橘喂吃的，阿橘便独自外出觅食，回来带给老人吃。所以老人才没被饿死。”
　　“哦，看来这只猫还挺重感情的。”孟扬伸手摸了摸垂头丧气的阿橘。
　　阿橘抬起头来，呲着牙，朝孟扬喵了两声，转头又向半夏喵了几声。
　　“它说啥？”
　　“它说别拿你的臭手摸它。”半夏如实地翻译。
　　“哟，你还能了你，小爷今天我还不信了，就摸你了怎么地，我摸、我摸。”孟扬上下齐手，摸起了阿橘。
　　半夏刚想说：“别……。”
　　就听孟扬“啊”的一声，原来气愤的阿橘伸出了它的猫爪，在孟扬的手背上挠出了一道血痕。阿橘挠完，倒也机警，马上躲到了半夏身后。
　　“你敢挠我，看我今天不把你炖成红烧猫肉。”孟扬的威胁并没有吓到阿橘，阿橘抖了抖身上的毛，斜睨着孟扬，似乎在说：“哼，你这愚蠢的人类。”
　　“算了，看在你今天失去亲人的份上，不和你一般计较。”孟扬随口说道。经过一人一猫这么一闹，刚才悲伤的气氛倒是散了不少。
　　“你说为什么会突然爆炸，难道老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住的地方埋了定时炸弹？”孟扬问道。
　　半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我估计跟这芯片有关，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读取，如果能知道里面的内容就好了。”孟扬从兜里掏出芯片，看了又看。
　　离朝颜市千里之外的一个办公室内，一台机器发出了声音：“警报，警报，一位漏网者尸体已找到，一位漏网者尸体已找到，地点，朝颜市东区，坐标：东经120°.8’，北纬31°.4’。”
　　“对死者身份及生前见过什么人立刻进行调查。”一个声音响起。
　　“收到，收到。”机器的声音再一次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