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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人名地名纯属虚构，我文青病发病写的，只交代了一部分主角的身体问题，不看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后面也会说，不喜欢看可以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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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死去的第十三年。
我的墓地在市郊的烟山之上，那里长满青草和野花，平日里安静地像是天堂。
我的母亲有时候会来看我，我看着她那一头好看的长发生出了许多白色，人也变得苍老，后来，她躺在了我的身边。
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在死去之后在我身边长眠。
为我母亲举办葬礼的那个小男孩，如今也已经长成了大孩子。
我依稀记得，他是我母亲开的那家简陋的小孤儿院里面的一个孩子，名字我早已忘记了，但是他是我活着时候，除了母亲之外唯一对我很好的人。
在我生命终止的那一年，他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刚刚上初中。
他每个月都来看看我和母亲，带着从田野上采来的一束小花。
我知道他没有钱继续上学，本来还一直担心着他的生活问题，不过幸运的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之下他找到了家人，本来日子正在变好，但是没想到很快他的母亲也死去了。
——或许我的命运称得上一句不好，但是他的命运一定比我更加悲惨。
活在人间受苦，和早一点死去，哪一个更容易接受呢？
没有答案。
不过，想来和母亲刚刚团聚没有几年就再一次分别，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唯一值得幸运的是，他已经足够大了，不再像是当年一样，必须要一个监护人才能继续生活。
甚至于，他还成为了别的人的“监护人”。
他妈妈给他留下了一个同胞弟弟。
弟弟比他小三岁，他们两个有很多钱，但是没有住的地方。
钱……似乎是他妈妈留给他的，在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就卖了房子和所有的财产，钱没有用来治病，都存在了他的卡里，作为他和弟弟的生活费。
一个母亲的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带着弟弟回到了原来孤儿院的房子住，那里房子破旧，租金便宜，因为死过人，所以很久没有人租。
而且那里的人们他也都很熟悉。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面，人的生活总是会好一些。
他开始重新读书，上学，每个月来看我们，还有照顾弟弟——其实不用怎么照顾，然后定期去医院体检。
他和他的弟弟都有病，和他们母亲一样的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人抛弃。
第一次他父亲抛弃了他，第二次直接抛妻弃子。
垃圾。
这种人都能好好活着，但是应该好好活着的人却不行。
他每次来墓园都会和我说话，他的病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表现，这种病据说非常罕见，相比于病症更像是诅咒，平时没有任何表现，但是一到时候就会死去。
他妈妈能够活到四十多岁，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而他的病比他妈妈严重得多，不过相对而言，他比他弟弟的病更轻一点。
但是也就是总体上，能够多活几年而已。
都是很可怜的人。
我偶尔会跟着他离开墓地，回到那个孤儿院去看看，他弟弟很聪明很乖巧，特别活泼的一个孩子，是我唯一一个熟悉的人。
至于我当年那些熟悉的人，他们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偶尔碰见两个，却都已经变成了对我而言非常陌生的脸。
我还能在从前的邻居的口中听到我的消息，不过，他们只会说我是变态和怪物，那些话充满了恶意，但是我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其实，我不是她们说的那个样子。
我从小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不偷着跑出去和别人一起胡闹，永远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最喜欢的事情是看书，我从童话里面学会善良和温暖，努力的孩子会获得幸福，就算是不一样的人鱼也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但是我没有长大过。
有句话说得很好，没有锋芒的善良，甚至比不上软弱。
活的谨小慎微的我，如今躺在冰冷的墓地里，而曾经伤害我的那些人，都在阳光下开心的生活着。
这是我死去的第十三年，我原本应该二十七岁，我的母亲应该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孤儿院妈妈，他还是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乖巧的弟弟。
如今还记得我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时常去医院检查身体，当初母亲收留他的时候，医生就说过，他有一种十分罕见的疾病，虽然平时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很难活过二十六岁。
哦，他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但是他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即将结束生命的紧张情绪，或许是因为死亡这件事情的宣告来得太早，他已经习以为常。
最近他来的次数多了很多，脸色也不在像之前一样健康，可他看起来很快乐。
有点反常。
他时常在我的墓碑前面坐上一个下午，絮絮叨叨的，说很多我听不太懂的话，直到太阳落山。
他会拿着一个小小的手机放在我的墓碑前，重复放一首歌曲，告诉我那是某个创作者为我写的歌。
可是我不在乎。
如果是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迟来之后还有意义的话，那就是死而复生。
这是唯一有意义的，但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忽然可以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老人说，当人在快死的时候，就可以看见鬼魂。
我不知道弟弟能不能看见我，但是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
今天的他也是像往常一样。
他上山来的时候是中午，看起来有些疲惫，穿着黑色的运动衫，有些反常地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还拎着很多东西。
他和我说着过去的事情，说起当年我的离去，说起那些将我伤害的人。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悲伤，毕竟十五年过去了，多大的悲伤都被时间磨灭，如今剩下的，只是平淡和执念。
但今天我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淡漠，就好像是对于这些事情终于不在关心，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死气沉沉。
他将一条红色的长毛毯点燃，告诉我天凉了。
红色是我曾经最喜欢的颜色。
这是烧给我的礼物。
我听着他的话，才知道又要到冬天了。
他的生日又要到了。
拖了这么久，他生命的终止符，似乎就要这么画上了。
……
我胡思乱想着，然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他似乎是在说，他杀人了。
这些事轻描淡写地被他提起来，像是在说着什么茶余饭后的闲话。
我看着那些他摆在我墓前的照片，还有一张张照片，其中有男有女，都是熟悉的面孔，也就是当年让我失去生命的罪魁祸首们。
有种莫名其妙的画面在我的灵魂之中逸散开来。
似乎是来自弟弟的记忆，然后我想起了他的名字，叶白。
我再一次离开了墓园，开始跟在叶白的身边。
太久没有出来，他变成了我熟悉又陌生的样子，他从前是一个救人性命的医生，后来却变成了一个隐藏在黑夜中的行凶者，他花费着生命最后的时间调查着那些人——那导致我死去的十三个人，现在他们已经无忧无虑地长大了。
对于这件事情，我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他调查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是杀死我的凶手，如果换作是我，那么我也一定会选择复仇。
他们早该死去。
当我看到那些脸，记忆中的痛苦瞬间都被勾了出来。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恨他们了，但我仍然不能原谅。
哪怕现在，我已经清楚知道了人性的恶。
我不能原谅的是，这些人，让一个本该拥有干净人生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被血污沾染的杀人犯。
而我也同样怨恨自己。
因为我纯洁得善良的弟弟，终究还是被我拖累到这泥潭之中了。
值得吗？
我不知道。
但是那些曾经的凶手，在他们死的时候，我曾经凑过去看过他们，他们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什么善良；或许我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十三年前突然从生命里消失的人，一个匆匆占据报纸头条又匆匆被人遗忘的符号。
而他们，包括这些凶手在内的，所有的人都在长大，在遗忘罪恶之后重新开始生活，只有我被剥夺了拥有生命和未来的资格。
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在死之前，弟弟会想办法折磨他们，就好像他们曾经对我做的那样，然后再让他们死去。
这件事情，弟弟似乎已经谋划了很久了，以至于他开始动手的时候，是那样的快速和精准。
只有我逐渐的感受到了他的力不从心。
他身体已经开始变差了，或许撑不了太久了。
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加快自己的行动速度，杀掉了最后的那两个人。
然后，他又回到了墓地。
像是送我回家，亦或是给我个交代。
在他死去以前。
……
他拿着平时给我放音乐的那个小手机继续放平时那首音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同我告别。
回来的路上，我就知道他的事情被发现了，现在的他正在被追查，不过该做的事情他已经做完了，而且，他也快要死了。
我忽然想起来，当年母亲给他起名叫叶白，原本是希望他，拥有大雪一样洁白干净的人生。
我看着叶白有些苍白的脸，心中发酸。
哦，我早已死去，已经没有心了。
手机正在播放着一首歌曲，还是从前那首歌，但是我从来没有好好听过。
现在，我听着这首歌，听起来还不错。
只是有些讽刺，还有一点痛快和悲哀。
——他也没有太多时间了。
或许，不久之后，我就会在附近看到他的名字了。
这样也好，他，他妈妈，我妈妈，还有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活在没有坏人的世界里了。
“叶城他……过段时间就会从国外回来了，不过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和他告别了。
我拜托了陈松远照顾他，但是那小子自从出去之后，就不怎么让人省心了，其实要是哥哥你还在就好了，至少，叶城以后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说起来，他可能也只有一年多的日子了。
可是啊，人不能痴心妄想，学医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能够找到治疗自己的方法，怎么说呢，多少有点遗憾，但是也就这样了。
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可能也撑不了几天了。
所以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来看哥哥了，不过，或许很快，我就能再次见到哥哥和阿姨了。”
如果鬼魂有眼泪，我想我一定哭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会跟在我身后，喊我“永志哥哥”的少年。
说完这些之后，他站起身来，把小手机放到了墓碑旁边。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下了墓地，漫步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中。
远处的机场恰巧有一架飞机在此刻腾空而起，带起一阵大风。
秋风凛冽而过，但他却并不感到冷，因为在他的身体里面，血液已经凝结成冰，任何的寒风都没有他的心寒冷。
这是我所感受到的，属于他的，最后一道感情。
我没有和他一起离去，也没有继续感受到他的情绪。
我坐在石碑上，看着他的背影，听着手机的劣质扬声器之中播放出来的音乐。
她唱道。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你是你，或是妳，都行
会有人真心地爱你”
我看着我的裙子，它就好像是用鲜血染就的，是鲜红色的，好看极了。
是啊，会有人真心地爱你，只是弱小的温暖，总是有些无力。
如果我还能够感受到爱就好了，如果我还是人，是一个鲜活的，能够被人间的美好而温暖的人。
只可惜，我早已不再活着了。
我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云朵勾勒出好看的形状，远处的飞机已经起飞了，它带起来的风吹过来，穿过我玫瑰花一样鲜红的裙摆，吹去我墓碑前燃烧之后的灰烬，伴随着已经停止播放的音乐声，将玫瑰花的香气，吹向整个波澜不惊、且光明灿烂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