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立信

　　枯叶镇中央，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有刚打猎回来，背着猎物的猎人；有牵着小孩的妇女；有颤颤巍巍，杵着拐杖的老者；有身穿白衣的医生；还有腿上带泥的渔夫。
　　枯叶男爵的事情已经在小镇中闹得沸沸扬扬——他背叛了自己的领地和属民，可耻地屈服于寒鸦伯爵。并且出卖了用于救济平民过冬的煤炭和粮食。
　　枯叶男爵的尸体被高挂在石墙上，人们望着这位曾奴役自己数十年的贵族，心中百感交集。他如果不是未经反抗就投向寒鸦伯爵，或许可以在人们心中落下个好名声——当然，是相对于其它贵族而言。
　　卫兵正在维持现场的秩序，等待着新统治者的出现。
　　“男爵的长子是谁？那头蠢猪吗？”
　　“就是他。圣弥拉女神啊，可千万别让他当上领主！否则我们的日子可就难了！”
　　正当群情激奋之时，炽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上了高台，习惯性地双手撑着栏杆。他的个子还不够高，从下方只能看见肩膀和脑袋。
　　“那是谁家的小屁孩？”
　　“不知道，没见过……”
　　“你们没看见他身上穿的衣服吗？肯定是贵族老爷。”
　　“就他？除了男爵以外，也没听说咱枯叶镇有其它贵族啊。”
　　“说不定是从外地来的……你们记得前天来镇上的那两个小贵族吗？”
　　“……”
　　炽明背着手，环视众人，神态自若仿佛常年高居上位的贵族。这种威严而从容的神态实在不该出现在一名十二岁的小孩子脸上，但众人却觉得没有什么异样。
　　他仿佛天生就是领导者。
　　“诸位，我相信你们已经听说了——”
　　炽明的声音拖得很长，好让每个人都听懂他的意思，毕竟北风山脉以北和圣索克帝都的语言有微小的差异。
　　“枯叶伯爵已经背叛了你们，背叛了信任他、为他辛苦劳动的属民！可耻地向寒鸦伯爵献出了他的领地的财富！”
　　“他和寒鸦伯爵秘密谋划！半年之后，农田丰收的日子，寒鸦伯爵就会来接管枯叶领，夺走你们的粮食！”
　　“贵族是不会抛弃他的属民，绝不会向另一个贵族不战而降！”
　　“枯叶男爵，不配当一个贵族！”
　　“他，就是一个婊子！一个只会向强者撅起屁股的，无耻的、下流的婊子！”
　　炽明指着石墙上的尸体，神情激动而夸张。这种夸张的表演技巧在近距离交谈中没有意义，但在演讲中却十分具有煽动力。
　　“他是你们的领主，你们为他打猎，为他耕地，为他捕鱼，为他筑墙，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把你们当作人！”“在他眼中，你们是什么？”
　　“畜生！”
　　“现在，他死了。”
　　人群骤然沉默了，但紧接着是剧烈的掌声，炽明看见不少青年人举起了拳头，这是表示支持的手势。
　　“奉圣索克皇帝的旨意，以圣弥拉女神的意志！我，炽明，荆棘伯爵之子，前来接管枯叶镇，成为你们新的领主！”
　　炽明从怀中拿出一块金色的徽章，上面雕刻着一丛恣意蔓延的血红色荆棘。
　　如果有熟悉圣索克帝国贵族势力的官吏在场，就能看出，这一块家徽不属于任何一家现存的圣索克贵族。
　　“现在，我下达第一个命令！”
　　炽明再次提高声音，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所有枯叶镇居民，有受到我保护的权利！”
　　“我将带领你们度过寒冬！我保证，今年的冬天，不会冻死哪怕一个人！”
　　“为了抵抗即将到来的寒冬。从今天开始，每个星期，每个家庭能够领取二十千克煤炭和十五千克面包。”
　　“哗！”
　　人民沸腾了。
　　在枯叶男爵统治下的枯叶镇，入冬时从来都是平民给贵族交税，来保障城堡有足够的燃料供暖。只有在极寒之时，贵族才会从牙缝中抠出一点燃料和食物，赏赐给那些还没有被冻死的平民。
　　还美其名曰：“仁慈”、“救赎”。
　　“集会结束之后，请诸位排好队，到枯叶堡门口依次领取。”
　　“扰乱秩序者，取消领取资格！”
　　“试图重复领取者，取消领取资格，并收回物资！”
　　仍然有不少人在疑惑，炽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心中对贵族仍然抱有极大的不信任。阶级之间的裂缝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弥合的。
　　“但是。”
　　炽明双手下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
　　“你们也有义务保卫枯叶镇，保卫我们的财产和同胞。”
　　炽明指向东方。
　　“半年之后，寒鸦伯爵的军队就会到来，试图杀死我们，奴役我们！他们有坚硬的铠甲、健壮的马匹和身经百战的骑士。”
　　不少人面露惧色，甚至有些人脸色发白，双腿颤抖。
　　对于他们来说，贵族的军队是不可抵抗的，无论是从物理上，还是心理上。
　　“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没有人回答。
　　“想想你们的妻子、孩子、土地和财产！”
　　“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炽明用近乎咆哮的方式喊出这句话。
　　所有人低着头，不敢和炽明的目光接触。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猎人抬起头来。他的肩上背着一只新鲜的白兔，灼热的血液正在顺着他的手臂滴下来。
　　“杀死他们。”
　　炽明在这位年轻的猎人眼中看见了火，一种平静地燃烧着，却足以燎原的火种。
　　“很好，你叫什么？”
　　“斯图亚特。”
　　“姓氏？”
　　“大人，奴隶是没有姓氏的。”
　　炽明将一颗葡萄干扔进嘴里，用牙齿破开干皱的葡萄皮，酸甜的滋味充斥在口腔中。他犹豫了片刻。
　　“从今以后，你就姓潘多拉。”
　　“我任命你担任枯叶镇守卫军的大队长。”
　　炽明面向所有人，以无可置疑的语气宣布：
　　“从明天起，我将组建枯叶镇守卫军，负责抵抗寒鸦伯爵未来的入侵。”
　　“所有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都有义务加入守卫军。”
　　“守备军每天可以领取五千克的面包，三枚铜币，还有一颗鸡蛋！”
　　如果是在其他贵族的领地，这样的命令一定会激起群怨。但是现在，人群中没有一点骚动。或许是炽明许下的奖励打动了他们，或许是他们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大人，我愿为您效劳。”斯图亚特单膝下跪，将右手置于左胸前。这是代表臣服的礼仪。
　　“大人。”另一位铁匠单膝下跪，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刚锻造出炉的斧头。
　　“大人。”不仅是男人，妇女、儿童和老人，越来越多的人单膝下跪。
　　“愿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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