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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堆,一千两百里的死地。
他们走了七天。
除了第一天出现了几乎必死的大恐怖之外,剩下的六天里,没有任何的异常出现。
“活下来了!”
遥望着身后的死地,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谁能相信,他们遇到的是何其恐怖的夜。
“这辈子走了十六次白龙堆,这次是真的见了鬼。说出去,没人会相信吧!”
陈洪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满脸的污垢,已经将那深深的刀疤都掩盖了。
“但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回家!”
虽然满身的疲倦,但他们还是不敢停下脚步,本能的要远离白龙堆。
终于,在三天之后,他们抵达了第二道鬼门关——三垄沙。
这一夜,他们终于得到了补给和休息。
就在三垄沙前,那是一片存在夹缝中的绿洲。
在后世,这里称之为阿奇克谷地。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疏勒河就是从这一路向西汇入罗布泊的,如今被三垄沙所阻,河床已干涸,但地下水仍艰难地向西渗透,留下了一条绿色的峡谷……
在这峡谷的出口,有清泉和胡杨林,以及一座被废弃多年的高大烽燧,孤独屹立。
在炎汉强盛之时,这个叫做居庐仓的亭障是有兵驻守的,但现在,这里是孤独的。
好在,这里足够安全。
一夜呼噜声响到了天明。
次日清晨,神采奕奕的傅乂站在了三垄沙西侧下。
只见三道高达千米的巨大沙山,横亘在前路上,坡度一道比一道陡峭。
看那山势,简直就是猿猱欲度愁攀援。
好在这不是个普通的世界,修行让人强大,也让骆驼、马匹天生的强大。
但即便如此,要越过这片巨大的沙山,也并不容易。
绕过去很麻烦,这三垄沙是一条细长的流沙带,南北长达一千里,北接雄伟的库鲁克塔格山,南方则是一望无垠的库木塔格大沙漠。
但直接翻过去的话,只需要跨越三座沙山。
与雪山和沙漠里的未知恐怖相比,翻阅这三座沙山,不过是累点罢了。
上沙山是艰难的,一脚踩下去,沙子能没到小腿,遇到起风,沙如游蛇,在风口中行走,细沙会沿足盘旋到膝盖处。
华雄、傅乂这些下五境的修行者还好些,罗摩迦叶就有罪受了。
终于他们爬到了沙山顶部。
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入眼之处,全是明晃晃的光。
众人一点不敢久留。
傅乂带着罗摩迦叶找了个轻快的下山方法,他两是不需要照料牲口的,所以垫了块木板,坐在上面往下一滑就行……
这种滑沙的游戏,傅乂前世玩过,但千米滑沙,有点风险。
罗摩迦叶这个出生在西域的和尚,竟然摔了个狗吃屎。幸好沙子足够厚,如同软垫,从上百米处滚下去也不疼,就是有点晕。
或许他将所有时间都拿来读经了吧!又不是苦行僧。
傅乂如是想着。
越过三垄沙,距离敦煌郡便更近了。
只是,这中间还有一道鬼门关。
魔鬼城!
好在这里距离炎汉很近了,那魔鬼城自然是比不得白龙堆,只要不深入,几乎没有危险。
终于,沙漠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偶尔可见到红柳和芨芨草艰难扎根,别看它们矮,根系却很深,能从地底几十米处吸取水分,甚至还有小蜥蜴从沙地上爬过。
又比较轻松的跋涉了几天,黄昏时候,坐在骆驼背上的罗摩迦叶抬着脑袋,眼中依旧还有些血丝,他指着远处高声道:
“有一座城,敦煌到了吗?”
敦煌自然没有到。
陈洪兴大声笑道:“哈哈,禅师,还早着呢!若是一路无阻,五天之后,你就能看到玉门关了。”
“我等就能在置所吃到美味的酱菜了……”
“大酱下糙米饭,我闻到了。”华雄拍着胸膛叫了起来。
“于阗的羊肉不香么?”
“不香!”
傅乂骑着玉龙,这头汗血小母马欢快的迈着步子:“于阗的胡姬不香么?”
“有羊骚味!”华雄嫌弃说道。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大长腿、小蛮腰,谁不爱呢!
前面自然便是魔鬼城,一座座黄色的土丘耸立在青灰色的戈壁之上,绵延百里……
在远处看,它们如同高大的城墙,到了近处,则见到“城”中有密集的台城,有的似楼阁,有的似亭塔,在夕阳的映照下,变换出种种姿态,各台地之间,街巷纵横,还有十字路口,小型广场等。
这自然不是城,这是典型的雅丹地貌。
前世的雅丹魔鬼城,门票八十块一人。
傅乂来过。
此世的魔鬼城,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真正的魔鬼存在。一行人沿着明显人类活动的道路前行,没有遇到特别大的危险。
只是在深夜听到一些不明的兽吼。
以及狼群。
近百人的匈奴骑兵都敢冲杀,于阗王都斩了,白龙堆也闯了,区区狼群,在华雄手里简直如同切菜。
无惊无险的穿过魔鬼城,果然是在五天后的下午,到了。
“到了。”
傅乂勒马停下了脚步,有些激动地指着前方,眼睛里满是憧憬。
“到了么!”
罗摩迦叶虔诚的从骆驼上跳了下来,俯身下拜,亲吻大地。
他心中的净土,到了。
傅乂在小母马上能够望见,数十里之外,有一座土色城塞,孤零零地站在世界的尽头……
她在阳光的映照下,是如此的熠熠生辉,一如往后两千年间,一如另一个时空的她,仍将在此伫立一般。
她见过杀戮,见过战争。见过大汉儿郎气贯苍穹,十人戍边三人还。
她见过疏勒河畔扬尘,十万铁骑叩雄关。
她也亲历过和平,丝路穿过关城向两侧延伸,柔滑的东方丝绸从此运出,温润的于阗美玉从这进来……
今生,傅乂终于从遥远的于阗,历经千难万阻,九死一生,走到了这里,与前世旅游的感觉截然不同,千言万语,一时间都哽咽在了喉咙里。
是啊!
读再多关于她的诗篇,也不如亲自来看上她一眼。
如此方能明白,这蓝天白云黄沙戈壁间普普通通一座小土墩,为何承载了中国人两千年的大国梦?
“玉门关!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