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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居民区的一幢老式居民楼里，苏笑看着窗外的大雾，不安地自言自语：“汇报演出时间是下午两点，已经开始了吧？”
林亚峰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抠着鼻屎说：“我觉得柳德米拉分析得不错。如果普通龙套犯了什么错，那都是小事，反正演出的时候，她们也只有几个远景镜头；张晶晶是郑秋媛的爱女，就算她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郑秋媛也肯定会拼死保住她的主角；只有那个黄晓雅，舞团唯一女二，如果她犯了什么错，很有可能就会被降格成龙套吧？纵观整个舞团，貌似也只有她的压力最大，换成我，我也会乞求万能的耶稣君啊。而且你也不用这么焦虑，柳德米拉亲自上阵，时隔七年的首秀之战，她肯定闹得天翻地覆，小静静不可能有事的啦~”
讲道理，林亚峰所说的一切，苏笑都没什么想反驳的。但是不知为什么，直觉就是告诉他，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
在好奇心和担忧情绪的双重驱使下，苏笑掏出手机，又把昨天邓妍芬传来的十六张照片仔细检查了一遍。结果这一次，当他的视线落在苏静与张晶晶的合照上时，他却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芭蕾舞裙的材质，一般是厚缎和硬纱，所以她手腕上这个的棉绒质地的护腕，应该不是芭蕾舞标配的吧？”
“给我看看。”林亚峰凑到苏笑身边，抢过手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久，才撇着嘴说：“很普通的运动护腕嘛，白色跟芭蕾舞又不冲突，保护一下手腕，有什么问题吗？”
苏笑说：“看静儿的表情就知道，这张照片是柳德米拉抓拍的，所以在那种情况下，张晶晶条件反射做出‘剪刀手’的手，肯定是惯用手。一般来说，只戴一个护腕，肯定会戴在惯用手上，但她没有。而且你想想最近的天气，可容纳五百观众的舞台，怎么可能给她们十几个人开足空调？跳舞本来就是体力活，汗流浃背的，还要给自己戴一个海绵一样的护腕，这是正常人的会做的事吗？”
“照你这么说的话……”没错，林亚峰也渐渐觉得这个小小的护腕确实有点蹊跷了，“如果手腕有伤，完全可以绑绷带，透气性比护腕强多了。手腕没伤，还要戴护腕，当然会戴在惯用手上，除非她会算命，知道这两天会伤到左手。”
然而，几句话的功夫，苏笑已经猜到了隐藏在这小小护腕背后的秘密。他咬咬牙，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恨意，“可能被你说对了，她的手腕或许真的有伤。想想郑秋媛，仅凭我们所知的，就能看出她是有着强迫症倾向的完美主义者，大概率还是一个权力性投射性认同者。如果张晶晶的手腕是练舞时受伤，那可是舞者的功勋，她应该会买个五颜六色的护腕戴在女儿手上，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女儿的优秀和努力。是什么让她默许张晶晶用不起眼的白色护腕掩饰伤痕？当然是因为这个伤痕会让她感到丢人。”
“让人感到丢人的伤？”因为知道苟信牵涉其中，所以林亚峰下意识地将“丢人”与“狗鹅恋”联系在了一起，“难道黑狗那混账东西把人小姑娘的手腕舔出血了？”
“你这脑洞，全国一年的垃圾都填不满……”苏笑无奈摇头，对林亚峰说：“联系柳德米拉，天使降神的目标大概率是张晶晶。”
虽然不明白苏笑是怎么从一个白色护腕，推理出这样的结论的，但林亚峰还是乖乖服从了命令。不一会，他就用一种“老子真TM服气！”的眼神看向苏笑，并重重点了点头，“真被你猜对了！柳德米拉回信，根本就没有汇报演出，张晶晶正闹着跳楼呢！”
回到东城区，包括郑秋媛和一众校领导在内，少年宫里的所有人都跑了出来，围在少年宫门前大声劝阻“俯视众生”的张晶晶。出乎预料的是，比起郑秋媛这个亲妈，其他人貌似更加在意张晶晶的死活，尤其是荆州中学的校领导们——即使张晶晶不是在校内跳楼，那也是在学校组织的活动中跳楼，出了什么事，校方肯定脱不了干系呀！
眼看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过不了今晚，“荆中校花跳楼事件”就会闹得满城皆知，校长急得擦下一把又一把的油汗！可是丑闻归丑闻，只要张晶晶不跳下来，一切就还有公关解决的余地，于是他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大喇叭，对站在楼顶“飘飘欲仙”的张晶晶喊话：“张晶晶同学，我是你的校长，请你千万冷静下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你受到了刺激，但我坚信，这种轻视生命的行为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愿意相信荆州中学的校誉，请你马上退回去，从楼梯上走下来，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即便你不愿相信自己的学校，你的妈妈也在这里，难道你就不为她再好好想想了吗？”
“那个，麻烦你把嘴闭上。”张晶晶选择今天跳楼、此刻跳楼，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她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扩音软件，虽然效果远远不如大喇叭，但也足够让围观群众听清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了。
“什么妈妈？她分明就是一个监狱长，而我不过是她的一个阶下囚罢了。”张晶晶看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母亲，冷笑着问：“你们这些喜欢看热闹的凡人啊，当中应该有不少已经为人父母了吧？如果换成你们的孩子要跳楼，你们会是怎样的反应？是慌张、恐惧，还是担忧、忏悔？难道你们也跟那个女人一样，缩在人群当中，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吗？”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那就是我的妈妈。”谁能想到，笑颜如花的张晶晶，笑声竟无比凄凉，“在我出生之前，她就想控制我的父亲，结果我的生日，就是他们的离婚纪念日。从我记事开始，她就一直控制着我的生活——什么时候吃饭、吃多少；什么时候喝水、喝多少；什么时候拉屎、拉多少，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我呢，我算什么？就连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都能被一个受人唾弃的混混收养，而我却只能在她的控制下，跳着令我作呕的舞蹈，整整十五年啊！！你们有谁能体会我的感受！？”
听到张晶晶的控诉，校长连忙劝道：“郑老师对你所做的一切确实太过严厉，学校一定会对她进行严肃处理！但是请你相信，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你TM放屁！”装了十八年的乖乖女，现在张晶晶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骂脏话了，“我就是她的一个玩具、一个木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私欲！她想要成功，想要得到全世界的认可，可惜她注定是一个半吊子舞蹈家，她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她控制我、利用我，她想让我成为她人生游戏排行榜上的一个称号！我忍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我现在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你：郑秋媛，你TM休想！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你TM别做梦了！”
骂完这一句，张晶晶摘下了自己的护腕。她清楚，隔着大雾，没有人能看清自己手腕上的伤痕。但她同样清楚，郑秋媛一定知道自己的手腕上有着什么。
“郑秋媛，尊敬的郑老师，在过去一年里，我整整割腕自杀了三次，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用‘发烧’帮我请假，还能瞒住全世界的？你这么瞧不起我爸，当然不相信他的医术能把我救活。可是即便如此，三次，你的女儿三次倒在血泊中，你却一次都没有把我送进医院。告诉我，告诉所有人，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难道不是宁愿让我死，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把自己的女儿逼到割腕自杀的可笑真相吗？”
提及自己的父母，张晶晶的话语里透露着阴森刺骨的寒意，“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女儿是被你逼到跳楼的。什么央视晚会？我怎么会成就你人生中的高光？感谢上帝拯救了我，感谢上帝让我活到今天，让我等到了向这个厚颜无耻之徒复仇的时刻！我一定会跳下去的，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郑秋媛就是天底下最失败、最无能的女人！”
就在这时，张晶晶的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声音：让我来帮你吧，我可以让你的复仇更加愉快呦~
“好！”被复仇的快感蒙蔽了双眼的张晶晶，很自然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紧接着她的背后就猛然张开了一对雪白的翅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使无比兴奋地笑道：“美好的人间，美好的牧场，我又回来啦！金蛋，美味的金蛋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