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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蒋嘉悦坐在椅子上，身子倚靠墙壁，低着头拨弄手机。
昨天下午的时候上了个推荐位，再加上先前的热度，小说已经收藏破万了，评论区也很活跃，那些慕“梗”而来的书友大半都转化成了小说的读者。
留住他们，书的后续成绩就不会太差。
这本书比上辈子的处女作起点要高很多，蒋嘉悦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要恰饭的嘛。
又刷了会儿评论区，忍住吐槽回复的冲动，女孩退出作家助手，打开了b站，其中收藏夹里有一个视频，五六万的播放量。
女孩摸着下巴琢磨，还是有些纳闷。
这是一个网文up主讲解点评网文的视频，在视频里，中年发福的老男人摇着蒲扇，从近期网文界的热点“不识抬举”出发，揉碎了地分析夸赞了一波《不死者的孤独旅行》，言辞恳切，让人不免觉得他与作者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小说的流量，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这个视频。
只是女孩和up主先前实在没什么关联，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花这么大功夫帮自己推广，思索良久，只能默默感慨一句：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为此女孩特意开了个单章，好好感谢了up主一番。
Up主也是读者，瞧见后友善地回复，两人于是推杯换盏，互相称赞。
然而明明是知己间的惺惺相惜，却总有一群书友在后面跟帖：“嗑到了嗑到了。”
？？？
蒋嘉悦皱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一个花季少女，他一个中年老男人，你嗑个pi啊嗑？
搞不懂书友们的脑回路，蒋嘉悦默默关了手机，抬起头环顾周围有没有老师。
见一切正常，女孩放松下来，将手机塞进口袋，耸着肩，转头看身后的黑板报。
板报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上头一条淡红的跑道纵贯版面，跑道上的少年女孩们肆意奔跑，尽头是鲜红的旗帜，上空是炎炎的烈日。
这幅板报在绘制期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除了本班的同学外，隔壁班的小伙子小姑娘也时不时过来偷看。
江珄他们也与有荣焉，逢人就说这板报是他们和曾艺娣携手绘制。
旁人也很惊叹，大声说“你们是不是一个专门递工具，另一个就趴在黑板上吹气让颜料速干”。
江珄闻言大笑说“你可真幽默”，然后和那人扭打在一起。
“后天就要评比了，倒真有些期待人前显圣的那一天。”
女孩撑着下巴，瞧黑板上的那些卡通小人。
江珄不知什么时候从教室外走进来，刚坐下，就神经兮兮地凑到女孩耳边：
“听说已经出成绩了。”
蒋嘉悦闻言心里一颤，表面上却仍是镇定自若。
“是嘛？”女孩一挑眉，“挺期待的。”
然后她转过头，手捏着衣角，一句话都不再说。
才没过多久，就响起了铃声，胡荃俊迈步跨进教室，手里攥着U盘，说上一句：“来看下成绩啊。”
顿时教室里一片哀嚎。
蒋嘉悦闻言手把着桌沿，只觉得通体发凉。
先前虽说一直在安慰自己“志不在此”，但到看成绩的时候，依然觉得莫名心慌。
人年少时受过的伤，总能伴随人的一生。
甚至延伸到下辈子。
讲台上胡荃俊滑动鼠标，调出了记载学生们成绩的文件。
蒋嘉悦和江珄屏住了呼吸。
江珄等人的成绩都不算太好，只有王呈景扛住207的旗子，在班级排第十一名，年级排第二十三名。
前排的路嘉伦看见后大笑着拍景哥的肩膀，说今晚王呈景必须请客吃饭。
景哥没回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路嘉伦瞅着王呈景不善的眼神，讪讪地把手放下。
那天中午要不是你打岔，我还能考得更好。
王呈景心里暗想。
接着就是苏简辞，班级第十五名，年级三十一名。
她似乎对这个成绩并不是很满意，只是抬起头看了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蒋嘉悦不免又想到那天夜里，那个背着吉他的少女。
温凝成绩也向来不错，班级第十九名，对她来说只是正常发挥。
韩城和江珄这次考得都很不错，一个班级二十一名，另一个班级第二十五名。
两人心情不错，脸上都带有笑意。
然后就是路嘉伦，班级三十三名，倒数第八。
迎着王呈景耐人寻味的眼神，路嘉伦很不服气。
“看什么看啊，我们是重点班诶，我年级上的排名还是很好看的！”
景哥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无视的态度最为羞辱，路嘉伦张张嘴要反驳，但在王呈景的成绩面前，提不起丝毫底气。
于是他只是回了一句：“明天晚上去找隔壁班小花玩，就让景哥一个人待在宿舍吧。”
王呈景嗤笑一声，没回话。
他对三次元的异性向来不感兴趣，路嘉伦这话激不到他。
蒋嘉悦没顾着前排两人的动静，继续往后看。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瞧见自己的名字后还是瞪大了眼睛。
“蒋嘉悦，第四十名。”
而在她身后，还有另一个人。
居然能有人比我更差？
蒋嘉悦向下扫去，瞧见了那个名字。
“曾艺娣，第四十一名。”
女孩下意识向前排看去，正好与转过头来的曾艺娣迎了个对视。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一笑。
果然人生处处是知己。
仔细瞧自己的各科成绩，和女孩料想的一样，主要就是数学和文综拖了后退。
语文：112
数学：26
英语：144
文综：175
吼，这成绩，估计能上个专科。
蒋嘉悦自嘲地笑笑，准备到时候在回家的路上揩下根荆条，披在身上再进门。
看完成绩，接下来的课女孩倒没怎么听，毕竟自己的历史有九十七分，已经进无可进。
发发呆，四十五分钟转瞬即逝，这是最后一堂课，周五的晚上不需要晚自习，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
“你什么时候走？”
蒋嘉悦转头问江珄。
“我爸晚上的时候来接我。”
江珄将课本收进抽屉，回答。
喔....蒋嘉悦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你晚上回家吗？”
江珄站起身，反问女孩。
蒋嘉悦摇摇头，抿嘴笑了笑，“我晚上还要出板报呢。”
“哦哦，那待会儿一起吃饭吗？”
江珄准备去食堂了，就问女孩。
女孩没回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好像在沉思什么，呆坐在座位上，甚至没注意江珄的离开。
直到曾艺娣站在她耳边呼喊，女孩才回过神来。
“我今晚有事，必须要回家哦，板报明天再继续修缮吧。”
蒋嘉悦抬起头，听着曾艺娣的话，愣愣点头：“好哦。”
教室外似乎有曾艺娣的家人在催促，她向女孩挥了挥手，就小跑向教室门口。
周围没人再同自己说话，女孩于是继续沉默，双手自然搭在腿上，眼睛无焦点地看向前方。
直到教室里的人愈少，黄昏的余晖照得教室通亮，角落的灰尘在阳光里起伏飘荡，最后慢慢悄落于地面。
日头西斜，晚霞渐散，蒋嘉悦终于站起身来，走出教室。
……………
今天没什么胃口，女孩只是买了个面包啃，就慢步走回教学楼。
几近傍晚，天空已经有些昏暗，太阳收束所有的光亮，要藏于山后晚眠。
回到教室的时候，只有一个女生坐在里头。
毕竟逢周末，就连韩城他们也要回家和亲人相聚。
这个女生蒋嘉悦一直不熟，甚至连名字都忘记，只晓得姓李。
她没和那个女生打招呼，只是一个人默默回了座位。
就这样又过去了二十分钟，江珄才跨步回了教室。
他看起来有些高兴，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草稿纸，上头记了他这次考试的成绩。
江珄将纸折叠好，塞进口袋。
“你爸什么时候来？”
蒋嘉悦忽然开口。
“喔，大概八点吧。”
江珄瞧了瞧墙上的挂钟，回话。
“嗯。”女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在纸上写着文稿。
总觉着今天下午蒋嘉悦的状态有些不对，江珄抿住嘴唇，挠挠脑袋，终究没有开口询问。
马上就要回家，他准备趁这会儿多写点作业，好空出时间在家玩耍。
教室又安静下来，墙壁上挂钟的指针缓行，黑暗悄悄弥漫，笼罩了这座城市。
很快就到了八点。
江珄桌上的手机“嘀”了一声，一条短信发来。
少年忙把笔放下，拾过手机。
“我爸来了。”
江珄看完短信，说了一声，就开始收拾书包。
蒋嘉悦回过神来，才发现前排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教室里只剩下她和江珄两人。
半盏的吊灯洒下炽白的光亮，教室前排闭了灯，昏暗得只能看清课桌的轮廓。
少年收拾得很快，将桌上的教材一股脑塞进抽屉，站起身来，对女孩挥挥手，示意他要回家了。
女孩抿了抿嘴，点头。
“你也早些回去吧。”少年把书包背起，迈步走出教室。
时维九月，月亮也变得浑圆，高挂于天穹，残星点缀在周侧，柔柔地穿透云层。
在江珄出门几分钟后，女孩也站起身来。
教室里只剩她一人了，她无言地关了灯，把教室的门带上，就顺着江珄离开时的路，下楼。
远远地吊在后面，女孩看着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学校门口。
那里已经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等着了，蹬着双凉拖，黑色的篮球裤像胡乱套上的，满是褶皱。
他对少年招了招手，脸上带有笑意。
少年也看到了那个男人，有些雀跃地向男人跑去。
男人是骑着电瓶车来的，三年后这台黑色的电瓶车会成为杂物间的一堆废铁，但现在它还完好的，能勉强载着人归家。
少年一步就跨上电瓶车的后座，身子向后，靠在电瓶车的小箱子上。
他嘴唇低喃，好像在和男人聊今天学校发生的事。
说着说着，将口袋里的纸条掏出，大声念上面的内容。
男人笑着扭下调速器，车不快，慢悠悠地驶离学校，沿着大道向远处的灯火驶去。
只给身后的人留下一个背影。
女孩倚靠在校门口的柱子后，捂住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