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为无为

　　十一假期终于到了，立早带着念晴飞到唐都市，一来和怀陵见面，二来游览这里的名胜古迹，三来问下怀陵有没有治疗肺癌的方子，漳邺市清水雅居经理的嘱托立早还没有忘记。
　　10月2日，怀陵从机场接了立早和念晴。只见立早穿着一身灰色的GAP套头衫、黑色运动裤、白色球鞋、经典水鬼手表，和念晴的一身可不太搭：香奈儿的纯白色风衣、爱马仕限量版包包、认不出品牌的定制款高跟鞋，2克拉钻戒、百达翡丽陀飞轮手表、梵克雅宝红宝石项链。
　　怀陵瞥了一眼念晴：“这就是念晴吧，不愧是主持人，真是时尚，怀孕了身材也没变。”
　　立早：“咱们快上车吧。”
　　怀陵开着一辆蓝色R36，直接奔赴怀陵在渭水之滨的别墅。
　　在路上，还没到目的地。立早就不住夸赞：张行长，您住的别墅小区是背山面水、风水极佳啊，而且绿化还做的特别好，您院子里的两棵菩提树也肯定大有来头。
　　怀陵微微一笑：择木而栖嘛。
　　念晴在后面坐的无聊，拿出手机一通自拍。
　　来到别墅小区，果然像立早所说，背靠骊山，面朝渭水，郁郁葱葱，各式别墅建筑错落有致，既不呆板的整齐划一，又不轻佻的五颜六色。怀陵的别墅在小区比较靠中央的地方，院子大门前有一个喷泉，花园紧邻小区水系，在别墅后面。别墅前面的小院里左右各一颗大菩提树，枝繁叶茂，亭亭玉立。别墅建筑左右对称，中间的入户门不大。
　　三人进到屋内，与立早猜测的中式装修不同，里面整体是简欧式的装修，正对着的是一面影壁，将前厅和后厅稍作分隔，影壁上有一个麒麟头雕塑，从口中喷出一条细细的水柱，落在下面的小池中，只见小池之中有7条金龙。
　　客厅里摆放了一些不错的艺术品，有几处玉雕，雕的是女娲宫、泰山、龙虎山、白云观，在背景灯光下颇有意境。又有一些现代版画，仿照唐代浮雕，主要是奔马和侍女。
　　怀陵领着立早和念晴参观了一番之后，坐下来泡茶喝。立早和念晴对于茶都是门外汉，但听着怀陵介绍这茶的来历，还是很入神：“这个茶叶是秦岭里的紫阳毛尖，就是今年春天才产的，我放在专门的储存罐里保持，你仔细品一品，还能喝出春天的气息。这个水也是有讲究的，这是秦岭里的积雪煮开的水，是无根之水，最适合用来泡茶。”
　　念晴先品了一口，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嗯，是有一种青青的味道。”
　　立早：“废话，绿茶都这样。”
　　说着自己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感觉软软的。”
　　怀陵：“哈哈哈，这一杯不能喝的，第一泡得倒掉。”
　　就这么边喝茶边聊天，十分惬意。
　　接近晚饭时分，来了一位开上去三十多岁的女性，身材匀称，面色红润，瓜子脸、丹凤眼、圆鼻头，两眉之间有一颗小黑痣，几乎没有化妆，有一种朴素的女性之美。
　　经怀陵介绍，这原来是行长的表姐，叫徐诗诗，是个艺术家，一直借住在此，平时喜欢去山里摄影、画画，还喜欢做饭，基本上在家的时候，都会做饭给怀陵吃。
　　晚饭是诗诗做的，念晴打下手，当地特色小吃油泼辣子面、水盆羊肉、白吉馍、拍黄瓜，非常合立早两口子的口味，念晴也顾不上减肥了，一口气吃了两碗面。吃饭过程中，立早就提到了救助肺癌患者的事情，由于念晴在场，没有和怀陵有更深的交谈。
　　怀陵边喝羊肉汤变说：“得了肺癌晚期，已是垂死之人，欲救之必练九丹之首的丹华，难于登天啊。”
　　立早：“按照抱朴子的说法，服了九转之丹，三日便可成仙。我们只是救治绝症之人，没必要练这么终极的丹药吧。”
　　怀陵：“你想啊，他们已经肺癌晚期了，估计也没几个月可活，这个炼丹又不是药房拿药，陈撄宁炼了一辈子也没成，等你炼完了，药性不够的话，没等到见效，他们就一命呜呼了。”
　　立早：“那您知道丹华怎么练吗？”
　　怀陵笑了：“你说呢，我要是会练，我不早成仙了吗？还在这儿吃油泼面？”
　　念晴也笑了：“说不定您是贪恋这红尘呢~”
　　怀陵：“可我现在还是单身啊，哈哈哈！”
　　念晴：“哇，这是要开始说八卦的节奏吗？”
　　怀陵：“可以啊，八卦分别是乾、震、坎、艮、坤、巽、离、兑。”
　　立早：“果然是老司机啊，以怀陵的颜值、身材和身家，身边肯定有很多玉女排队服侍。”
　　念晴踢了立早一脚：“怎么着，你是羡慕人家？”
　　晚餐吃完，立早和怀陵一起收拾餐桌，念晴无意见看到垃圾桶里有不少美瞳的包装盒，就问怀陵：“怀陵看来这里经常有美女光顾啊~~”
　　怀陵把剩菜倒进垃圾桶里：“是我表姐用的~~”
　　立早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她不像是喜欢用这玩意儿的类型诶。”
　　饭后，三个人到小区里散步，看到有很多人遛狗却不栓绳，立早很生气：“这些烂人，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养这么大的狗也不栓绳，真想踹丫几脚。”
　　怀陵：“害人者必害己。”
　　说着，只见一只德国牧羊犬冲着立早就扑过来，立早大喝一声：“滚开！”
　　感觉声音从头顶及四面八方而来，如虎啸龙吟，牧羊犬立即趴着不动，吐出舌头，摇尾乞怜。
　　狗主人跑将过来，是个中年贵妇，脸上都是破尿酸，鼻子、颧骨都垫过，下巴也削过骨。只见她优雅的半蹲下来，伸出带着3克拉大钻戒的手，轻轻抚摸着爱犬：“儿子，没吓到吧，这可怜劲儿的。”
　　随后站起来，瞪着立早说：“干嘛啊这么大嗓门，吓着我们宝贝儿我可跟你没完！”
　　念晴看不下去了：“嘿，你这遛狗也不拴着，跑过来咬人还有理了？”
　　贵妇：“咬着你了吗？咬着你我赔你啊。”
　　立早坏笑了一下，只见旁边的一棵树微微颤动了一下，上面落下来五六颗鸟蛋，正好砸在贵妇的头上，稀里哗啦的留下来。
　　立早：“大姐，您中奖了啊，这么多胶原蛋白，哈哈哈，晚上不用化妆品了哦。”
　　贵妇都快带哭腔了：“今天是怎么了，真是倒霉透了。”
　　怀陵若有所思，三人回到家中。
　　怀陵把立早两口子安排在三楼的客卧。一番激情之后，念晴很快睡了，立早根本不用睡觉，可以通过树木的新陈代谢达到休息的效果。所以，立早来到三楼的起居室，泡了一杯松针茶，从手机里翻看《抱朴子内篇》中关于丹华的描写：当先作玄黄，用雄黄水、矾石水、戎盐、卤盐、牡蛎、赤石脂、滑石、胡粉各数十斤，以为六一泥，火之三十六日成，服之七日仙。
　　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非常难，只要备齐材料后，两个月内便可成仙啊。这些材料看名字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非常难得之货，也许难就难在这“数十斤”，不太好掌握，古人喜欢用虚数，所以这个配比不好掌握，试验成功估计破费时日。
　　正琢磨着，立早忽然通过院子里的菩提树闻到从怀陵的房间飘出一种很奇怪的香气，有一些薄荷混杂榴莲的味道。立早以为是怀陵晚上饿了吃零食，就没在意。结果，香气持续了半个小时，后来香味变了，换成了荔枝味道。立早感觉有点奇怪，难道是在服用仙药，于是就下楼去敲了怀陵卧室的门。
　　怀陵似乎并不意外，微笑着打开门，身穿宽大的格子睡衣，手里夹着一只电子烟斗。立早感到既好笑又失望：“你还喜欢这个啊，我是睡不着，研究了下古书上关于炼丹的描写，过来想跟您探讨一下。”
　　怀陵：“哈哈，咱们不是睡不着，是都不需要睡觉。”
　　怀陵的卧室里布置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宜家风格的单人床，还有一桌一椅而已，墙顶皆白，无任何书画装饰。
　　两人相对而坐，怀陵卧床，立早坐椅。
　　“要不要试试？有各种口味的，苹果、咖啡、香草还有松香。”怀陵问道。
　　松香的吧。
　　怀陵会意一笑，反问道：“那何须浪费我的烟丝呢？”
　　立早：“你都看出来了？”
　　怀陵：“你都如此卖弄了我再看不出来，那也太辱没师门了。”
　　立早还颇为得意：“以我目前的能力，应该算是地仙级别了吧。”
　　怀陵：“超然物外，清静无为，方可谓仙。争名逐利，好斗胜强，姑且称侠。”
　　立早：“那张道陵天师，那可是大仙了吧，飞升之前不也涤荡邪魅、建功立业吗？费尽周折，尝尽仙药，不思匡扶正义，躲在深山老林，就算寿与天齐，也不过轻如鸿毛，实在不敢苟同。”
　　怀陵：“张老祖羽化飞升后，不过两代，军阀割据，民不聊生。如果每个人都清心寡欲，知足而无为，天下又岂会大乱。”
　　立早有些激动：“天地尚且不能无为，洪水滔天，林火无情，火山地震，邪风雷电，人又岂能绝情断欲而固守己身。况且人有善恶之别，有恶不除，有善不扬，必将世间浊浊，恶人当道，自己空有仙力，却要隔岸观火，难道不羞耻吗？”
　　怀陵：“就算你救了那两个人，教训了那些混蛋，还会有更多的人得癌症，也会冒出更多混蛋。当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你的能力，你就会被裹挟，就会有人打着你的旗号搞邪教、发横财，就会有人利用你的能力去实现自己肮脏的目的，到时候你所带来的灾难比你做的好事还要多。”
　　立早：“哀大莫过于心死，身死次之。如果总是坏人得势而好人吃亏，只会使得越来越的好人心灰意冷，好人就会变坏，坏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坏。如果使正义得到伸张，好人就会变得勇敢，坏人就无处可躲，坏人就会变好，好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好，才能无为。无为必先有为，有为才能无为却无不为。呆坐深山而空谈无为，与妖怪鬼魅何异？”
　　怀陵眼中一亮，放下手中的烟斗：“哈哈，看来说不定这丹方可传啊。”
　　立早：“你真有仙方？可不是开玩笑吧？”
　　怀陵：“不要入戏太深，我可没有仙方，不过我觉得咱们四个一起联手，说不定可以找到仙方。”
　　立早：“咱们四个，还有两个是谁？”
　　怀陵：“念晴和诗诗啊。”
　　立早咽了口唾沫：“诗诗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可念晴我真是没信心，就是一个傻白甜小姑娘啊，而且你不还老说人家克夫吗？”
　　立早：“对了，还没说你的情况呢，你有多少秘密啊？说来听听吧。你说了你的，我就告诉你我的。”
　　怀陵笑了：“我最大的秘密你不是知道了吗？你在我这儿，没什么秘密。至于我其他的秘密，你慢慢发现咯。我可是得留点神秘感”
　　怀陵又点了一只迷迭香味道的电子烟，娓娓道来：
　　“世间未立寸功而欲升仙，非黄老之道也。黄帝立华夏而后仙，子房助汉兴方入山。
　　世人皆知子房受黄石公《太公兵法》，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一本兵书，而是一本丹书。手握丹书与千金，张良为何没有炼丹升仙呢？就是始皇暴政，民怨四起，天下即将大乱。黄石公正是看到了子房匡扶正义取代暴政的志向和虚怀若谷的品质，才授予仙经。研习仙经的张良算无遗策，佐汉入关、斗智鸿门、暗度陈仓、下邑奇谋、虚抚韩彭、劝都关中，一步步帮助汉朝建立基业，使天下重归太平。建奇功而不居之，才是黄老真正的无为。此后，张良才开始入仙山、炼金丹，最后飞升。
　　辅汉生于光武，是子房的八世孙，获老君《太平洞极经》，但他也没有炼丹飞升，对他的弟子说，神丹已成，然未有大功于世，须为国家除害兴利，以济民庶，然后服丹即轻举，臣事三境，庶无愧焉。于是带领弟子平定了为害一方的巴人邪教，建立了二十四治，此后才与弟子家人一同服丹升仙，被后世尊为第一代天师。”
　　这时候，徐诗诗进来了：“我看你房间的灯一直亮着，知道又在犯烟瘾，快别抽了，我洗了些樱桃给你们送来。”
　　说着走进来把樱桃放在立早后面的书桌上。在最靠近立早的时候，立早瞄了一眼诗诗，结果大吃一惊，诗诗的瞳孔居然是方的！葛洪的书里说，八百岁的人瞳孔才会变方。怪不得要带美瞳啊。
　　诗诗对立早微笑了一下，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怀陵把电子烟都收起来，拿了几颗樱桃，又拿了一些递给立早，立早忍不住问道：“目有方瞳，莫非是近千岁之人？队长说的果然没错，你们肯定都是活了很长时间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个身份！”
　　怀陵把一颗樱桃核儿吐出来，从眼睛里取出了美瞳，凑到立早跟前。立早又是一惊，山外有山，仙外有仙，怀陵竟然目有双瞳。
　　立早起立作揖：“敢问上仙尊号？”
　　怀陵也起来作揖：“不敢妄称尊也。我不过是天师老祖弟子赵升的夫人，当年老祖与弟子服丹升仙时，分给我一份，我贪恋红尘，仅仅服了一半，因而苟存世间于此。老祖等升仙后，我在蜀地小隐，后汉末大乱，我便北入秦岭避乱，在秦岭仔细研习赵升留下的《太平洞极经》，竟使得容颜益少，看上去就像二十八九的女子。”
　　立早：“祖天师东汉年间的，这都快2000年了，活这么长时间是什么感受啊，哈哈哈。”
　　怀陵：“久居深山之中，自然不胜孤独，便于西晋末年之时再入世，我预测出江北必将涂炭，因此南下建业。由于相貌端正，又有几分神仙气度，与魏晋风度正相契合，因此仰慕追求者甚多。我也与谢家公子谢裒婚配，得子谢安。但豪门之中，颇多烦恼，我又容颜不改，深受嫉妒，便于谢安十几岁时假死脱身，再入山修行。如此反复出世入世，不断变换身份。后来我发现，以男子身份更容易入世，也不易被人发现，即便长期单身，也不会有太多社会压力，而且男子找到一个名义妻子，比女子找一个名义丈夫要容易得多。”
　　立早：“那诗诗又是什么来历？”
　　怀陵：“诗诗是我在南宋时期的妻子，我们在南宋时的名字分别叫方柏年和袁金钗。南宋之时，社会靡靡，我们经营丝绸生意，富甲一方，郎才女貌。时间久了，虽然都是女儿之身，竟然互生爱慕之情。我本应在金钗四十岁之前假死避世，但不忍离开金钗，因此便向金钗道出实情，并倾尽家财，试炼金丹，但苦寻十余年，终告失败。”
　　立早：“那我为什么可以见得到她呢？”
　　怀陵：“我自东晋避世之时，曾到龙虎山拜会当时的第六代天师张椒，将我当年秦岭之中发现的一颗千年松脂送给他，他回赠我第五代天师张昭成墓中所生灵芝一颗。开元年间入世时，我将灵芝存在长安的一家当铺，后来天宝初年，我欲在安史之乱前避世，去当铺赎当，谁知灵芝本是纯白之色，取回时竟然变得乌黑。我本以为灵芝已经失效，因此经常摆在家中作为装饰。试炼金丹屡屡失败后，我便将灵芝以丹砂合之，希望以丹砂之白中和灵芝之黑。金钗服用后，竟然一夜头发全白，然面容红润，牙齿康健，加之行气导引，固寿于此，如今你看到她的黑发是染得。”
　　立早：“如果是神仙眷侣，那为什么葛洪的《神仙传》里没有写你们呢？”
　　怀陵：“我每入世便真入世，出世就真出世，而且我和诗诗交替扮作男子，故未被葛洪发现。而且葛洪此人个性奇葩，所录事迹也多有杜撰。”
　　立早：“那《太平洞极经》就是你当时带给我的那本吗，岂不是我按照上面写的去做，也可以再得寿千年？”
　　怀陵：“里面所记丹方多有隐晦，非真仙相助恐不得成丹。”
　　立早：“那怎么办呢？”
　　怀陵：“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