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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冯生进入新土世界的第十三天,多年以后,当再度面临这道石门,身份迥异的冯生也很难清楚回忆起当下这一刻的心情。
将碎未碎似的视野中,居高临下的身影轻而易举关上了身后的石门,迈着“嗒嗒”好似淌水般的步调,走到了眼前。
一双露着脚趾的大头鞋,湿答答的像是淌过水,走起路来步调尽是“嗒嗒”的轻响。
腿上套着肥大的裤管,像是在里面塞了气球,裤管上有被锐物勾破的一个个洞。
窄小的礼服敞开着,上面的纽扣早已不复存在,露出里面皱巴巴的内衫。
一口有趣的小胡子,将整张毫无特色的面容装点的能多出一番滋味。
乱糟糟的头上压着一顶破礼帽,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般。
“……你他妈是谁?”
冯生艰难抬头,却是面色蓦变,想大声“亲切”呵问对方,但却发现自己半个字也吐露不出口。
“老弟,我懂你的意思,你我之间的问题一会再谈,毕竟还有个碍眼的家伙尚在,容我去与她讲讲道理先!”
话音落地,视野中另一个奇装异服的“冯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念念叨叨,迈着步子嗒嗒走远。
“柱子……”
下意识接连唤了两声,体内并未有半点的回应。
“妈的……拉胯!”
痛骂几句以做发泄后,该面对的终归还是要面对,自看到石门后突然走出奇装异服的另一个“自己”,冯生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从漆园那卷册子上记载的内容来看,浮都之中,一直流传有“王不见王”的说法。
而这个“王”,不是其他,即是每一位行走在“上岸”之前,需要最终亲手打碎的影子,亦称浮影。
浮影与行走之间的关系,可简单概括为四个字:你死我活。
故而,当浮影出现,就意味着冯生的下场只有两种:要么死,被浮影取代,要么活,打碎浮影。
“嗒嗒……”
熟悉的步调再度响起,破礼帽徐徐走来,手里多出一条五颜六色的手绢,一面走一面擦拭着湿漉漉的双手。
看眼试图爬离的冯生,“老弟,你这是准备不告而别?”,破礼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浑身是血的冯生,愣了片刻后脸色变得古怪,开始在冯生眼前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你根本不明白这道石门后究竟有着何等可怖的力量……是你制造了这个烂摊子后将我唤来,自己反倒想临阵退缩,这是他妈的什么狗屁道理,我实在不理解,也想不明白……”
破礼帽负手走来走去,像个怨妇一样喋喋不休,但神色由始至终并无太大的变化,好似脸上覆着面具:
“……消亡才是世界的尽头,沉睡的暴君一直在等待能够唤醒他的子民,哈,伟大的君王,就让这一切轰轰烈烈的开始,伟大的子民,请尽情的享受即将到来的饕餮盛宴……”
话音落下,破礼帽神色虔诚,匍匐在地,冲着石门赫然开始三叩九拜。
“呃……又来一个精分?”
冯生看的头皮发麻,趁着对方正在虔诚跪拜所谓的“暴君”之际,身子一点点向着远处积极蠕动。
他要逃命!
以他眼下的能力,自保自是极尽艰难,倘若再不积极主动求生,那结局只能……
抱歉,那个字……呃,有点沉重,就此带过。
此时,冯生尚且不知道这一出“死亡会面”是柱子兄弟牺牲小我换来的结果,而且还是以六千功德值的巨大代价。
但有一点他看的格外清楚,这个与他“关系匪浅”的家伙绝对是他妈的精分,亦或是个疯子。
当冯生爬出许远,身后拖曳出一条曲曲折折的鲜红爬痕,眼前出现的惨烈场景却是再度令他错愕难言。
地面流淌的血浆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难耐,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斗笠女如今已然身首异处,被拦腰斩断,上半身矗立在地,袍裙变得残破,被血浆浸透贴敷在身上,两条手臂拧曲成麻花状古怪地举过头顶,下半身则是被一座塑像砸成了肉泥,血肉模糊抛在一边。
但神奇的是,斗笠依旧完好无损戴在头上,而且斗笠下显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明明痛苦难堪,却又赫然带着莫名的兴奋。
“这尼玛简直离谱啊!”
冯生惶恐之余,隐隐觉得像是突然被人改写了剧本,似乎一切的事情正朝着他所始料不及的方向呼啸而去。
先前在漆园看过的那卷册子上,就记载有行走身负名为【妙笔生花】的底牌,效力疑似为可临时改写任一行走的部分任务。
若是有身负诸如此种底牌的行走针对他,并且藏匿于暗中,冯生觉得自己这次多半要栽,很可能栽的头破血流!
“啧啧,自己技不如人,寻来的帮手倒是厉害,你这抱大腿的手段莫不是就是你的底牌之一?”
与人彘无异的斗笠女望着冯生凄惨而笑,浓稠血浆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再“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呃”
冯生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此情此景,他没有所谓大仇得报的喜悦心态,反而心底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似,难受的厉害。
不再去看比自己还要凄惨的斗笠女,冯生一面开始迅速匍匐前进,一面回头扫了石门前仍旧跪拜在地的破礼帽一眼,他要藉着这片刻的时间,逃离这里!
愿望是美好的琉璃,一切终归还是要被现实的铁锤敲碎。
“老弟,我这前后脚的功夫,你就想开溜,来来来,如今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我大可推心置腹彻夜长谈!”
破礼帽一脚踩上冯生脚踝,拧了拧脚尖,随之响起一阵骨节爆碎的脆响。
冯生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拖起被踩废的小腿向石门走去,血浆在地上画下一道血淋淋的擦痕,破礼帽一面走,一面念叨:
“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非得用这种逃避的方式,虽然你死了不过只是任务失败而已,但这部大戏缺了主角,势必没什么看头的……”
“砰……”
拎着血肉模糊的脚踝将冯生随手扔在石门前,破礼帽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将手绢塞回口袋后,方才转身朝斗笠女走去。
走出三四步远,破礼帽止步转身,像是突兀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依旧以徐徐蠕动的姿态逃离的冯生,笑道:
“看你这么感人肺腑的份上,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一声,这位就是你在这方世界中的cp,你的行走手册我之前已经确认过,双位盗火者,身份嘛也算凑合,纯粹鸡肋而已,现在待我确认过她的身份后,就打碎你们的底牌,送你们出局,不用感激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走到人彘无异的斗笠女身前,破礼帽冷然一笑,抬起脚尖“唰”的一下将斗笠挑飞在半空,一头青丝随之四散开来,赫然是游蛇一般嘶嘶吐信,遮藏在斗笠下的真实面目也终于显露无疑:
蛇女!
“啧啧,果然如此,蛇女如今倒是罕见,听说你们的女王早已重返浮都,原本我还不太相信,但看到你……我有点相信了!”
破礼帽一面说着,一面探手揪住游蛇一般的青丝,随手一扯“滋啦”断开一大把,其间隐隐可见藏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皮卷。
“发飙贵妇,六世行走,进度:四,功德值:一万三,任务:打碎盗火者馈赠,手段:暴走,底牌:不详……”
视线在皮卷上迅速掠过,但在某处稍稍凝滞了一瞬,破礼帽摇晃着头,眉眼带笑,好似捡到了宝,
“好家伙,敢情你已经是六世行走,功德值也委实不低,按理说成功上岸指日可待,这趟任务走走过场也就足矣,是什么让你如此想不开,非要插足这滩浑水?”
游蛇一般的青丝凌乱下垂,遮住斗笠女惨无血色的面目,“咯咯……”,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声笑,斗笠女嘴巴颤动,只是吐露不出半个字来。
掰动斗笠女两根手指,大幅度反向折去,“咔嚓”脆响一声,破礼帽生生将之扯下,在斗笠女眼前晃了晃,随手扔在地上,拿出手绢一面擦手,一面念叨:
“老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再撵你走好像也没有这般道理哈,再说暴君大人对你们的女王大人可是倾慕已久,若将你献给暴君大人先解解馋,想必也是大功一件!”
哈哈大笑两声,破礼帽拽住头发拖着斗笠女走去石门,半路又将蠕动逃离的冯生拖了回来,将两具残躯一并随手丢在门前,破礼帽方才抠了抠耳洞,手中多出一支五光十色的细笔,将笔尖放嘴里润了润,同时摸出两张皮卷凌空摊开,抬眼扫过二人,笔锋落下:
在双位盗火者行走任务:收服发飙贵妇(一)之后,添写道:重建新土秩序。
在发飙贵妇行走任务:打碎盗火者的馈赠之后,添写道:侍奉暴君。
当笔锋提起,字迹落成,一抹光彩从其他字迹中徐徐流泄而出,眨眼吞没添加的几字,变得浑然一体。
“大功告成!”
破礼帽将细笔塞回耳洞,乐的眉开眼笑。
手指夹着两张改写成功的皮卷甩了甩,当即“滋滋”冒起白烟焚燃起来,石门开始嗡嗡作响,徐徐开启。
待到皮卷燃尽,破礼帽虔诚而跪,冲着好似浮都的门内世界,无比尊敬喊道:
“恭迎暴君降临!”
石门内毁灭,暴躁的气息骤然奔涌翻腾,一道伟岸身影撞碎虚空,大步踏来。
于门后晦暗中站定,形似火山口的巨目中,岩浆涌动激荡,擎天的身前一把烈焰战斧拄地,杀气滚滚。
“小丑,原来是你……你这般堂而皇之改弦易帜,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暴君开口揶揄,其声隆隆,仿若一连串闷雷炸响。
“仁慈的暴君大人,请允许我对您发自肺腑的赞美,小丑对大人的敬仰比山高比水长,比海深比地阔,忠心可鉴日月,尊崇胜过神明,大人就是照耀浮都的光,温暖人心,干冽的泉水,滋润心田……”
小丑说的神色虔诚,好似恨不能在脸上刺下诸如“我爱暴君”之类的尊崇字迹。
暴君听得哭笑不得,眼看正事尚未开始,这时间已经过去片刻,只好提了提战斧,待“砰”的一声落地,打断对方溢于言表的赞美,这才提醒道:
“抓紧说正事,这道门我也开启不得太久!”
被蓦然打断话语的小丑不得不抿嘴停了下来,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别有意味的小胡子也瞬间耷拉下来,原本高昂的声调好似陡然滑坡一下变得沉闷起来:
“……大人说的改弦易帜,无非是小丑先前踏错了那么几步,拜错了山头而已,但如今已然幡然醒悟自我纠错,希望大人能冲这份勇气,恩赐小丑一个机会!”
“哈哈……只要你不怕死,本君大可给你这个机会!”
暴君哈哈大笑起来,随手抡起战斧向身侧一挥,晦暗虚空隆隆作响中,先后有身影撕裂晦暗,远道而来,先后位列暴君身侧左右。
“这几大行走追随本君久矣,如今距离迈入‘游神’不过一步之差,新土任务位列开篇,本就殊为不易,至今尚未见有任何行走圆满完成,本君今日将他们流放于此,追随你左右,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重建新土秩序!”
小丑听罢,微微错愕便反应过来,当即感恩戴德连连叩拜,好一个涕泪横流。
对于小丑这般声泪俱下地表演,暴君倒是喜闻乐见,眼前这个素来被颇多行走奉为表演大师的家伙,他也清楚知晓对方掩藏在嬉笑怒骂之后的凶名昭著的另一面,但终归来说,今日这点落泪于他毫无表演含量可言。
简单来说,就是戏太过头。
当然,这些都无伤大雅,能欣赏“表演大师”如梦似幻地表演,即便他是超然四大天王之外的暴君,也不得不赞一句盛名之下无虚士。
但终归来说,他顾忌的一点还是在于,凡是小丑看上的任务,势必无所不用其极会参与其中,而且迄今为止尚未有过失手。
有行走将其称之为黏脚糖,有行走将其称之为老鼠屎,总之都算不得什么好名头。
而即便是他,也不想惹毛这个独来独往的“老鼠屎”。
一阵尴尬的沉默。
小丑毫无觉察,乐呵呵起身,开心的像个得了糖果赏赐的孩子。
暴君抬抬眼皮,岩浆涌动的巨目中掠过门前地上的两道身影,随即打破尴尬说道:
“一位盗火者,一位贵妇,这对cp倒是罕见,几位天王发布任务时,估计也未曾想到会凑出这么一对出来……”
如此说着,暴君探手凌空一抓,奄奄一息的冯生好似被拎鸡仔般抓在手中,“这次的盗火者着实有些弱啊……”,如此嘲讽一句,暴君掌指一攥,五指间岩浆沸腾,两团血雾当即从冯生体内喷薄而出,同时伴随类似牙齿咬断脆骨的瘆人声响。
“两张底牌,悉数被毁,即便剩下半条命,今后大抵也难东山再起,七去其二,只余五张,万事休矣!”
随手将不成人形的冯生丢回门外,暴君甩了甩手,极为厌恶皱起眉头,看眼人彘无异的斗笠女,催促道:
“至于蛇女,且待此次任务结束,本君再细细享受,就这样吧,这道时光门本君也不可停留过久!”
拄地的烈焰战斧随即朝身后虚空中一划,天地仿佛为之退让,晦暗尽散,暴君大步踏出,天地俱寂。
“恭送暴君大人!”
小丑抹了抹眼角,悲伤的一塌糊涂。
“哈哈,让人无语的家伙……”
随着暴君离去,一直遮笼在左右行走周身的晦暗这才徐徐消散,显露真容的九大行走纷纷踏出石门,在微微迟疑后,方才神色各异冲着挺身而立的小丑抱拳行礼。
“九位兄弟客气,暴君大人方才所说,想必诸位已经清楚,自现在起,在下不才,担起这重担带领九位兄弟一路前行,或许前路风疾雨骤,滩险水急,但在下相信,困难只是一时,未来终将光明可期!”
小丑昂首挺胸,审视着九位行走,丝毫不在意对方有心亦或无心流露出来的轻蔑之意。
“那他们该如何处置?”
九人中,居中而立的一人身高两米,双臂及膝,通身长满钢针无异的短毛,活脱脱一只人猿也似,此人抬手指了指地上的二人,咧嘴笑问。
小丑回望一眼,明白对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挑衅之意,兀自一笑,道:
“暴君大人心怀慈悲,愿容他二人且活,在下自是不敢不从,诸位兄弟若是对此有异议,不妨随心杀了便好,在下不会插手其中!”
人猿咧了咧嘴,赫然露出两排金属质地的铁齿钢牙,诡异一笑,随即摇摇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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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刹那间,疼痛就如决堤的洪水疯狂倒卷涌上脑海,冯生忍不住“嗯”的呻吟出声,偏头望向从窗外照耀进来的阳光,眯了眯眼,记忆也随之一点点浮现上来。
地窖,广场,“王不见王”的浮影,石门后的暴君……记忆从他被暴君捏爆两张底牌那一刻戛然而止,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眼下是贫民窟无疑,但是谁救了他?
冯生如是思索。
“柱子?”
冯生下意识唤道,想到或许是当时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柱子,虽然“封神之战”萎靡,等同坑杀队友,其罪不可饶,但即便是死刑犯,也有开口解释的机会不是?
而且纵使柱子能言如其实,牛叉到足以单挑暴君,但最终结果会如何,他心里也没有底,冯生如是思量着。
“大……人,我且活着呢!”
声音听上去比冯生还要虚弱。
“呃……你?”
冯生原本拿出呵问的气势,但听到柱子比他还虚的声音后,觉察到事必有因,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一阵蠕动,柱子从冯生小腿脱离出来,“吧嗒”掉在床上,半砖大小,随便一动便通体簌簌掉渣,仿佛要土崩瓦解。
“容我上去躺一会先!”
柱子有气无力说了一句,直接从床上弹起,仿佛骤然飞起的半块提拉米苏,飞起之余依旧簌簌掉渣,大抵原本要落在窗台,但或许因为“身体原因”,飞到一半便“吧唧”摔落下来,碎渣四溅。
“唉,我单挑街霸的一世英名就此结束了……”
柱子无奈叹息,其声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