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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朗星稀，月光如水银泻地。
罐头厂的食堂里，光线很暗，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此时喧嚣嘈杂，乱哄哄的。
有人坐着吃饭，有人排队打饭。原本面积很大的餐厅，因为这大几千人，反而很拥挤。
“今天这些管理员，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天黑才让人吃饭。”
“这黑漆漆的怎么吃！”
“哎小心点，别撞人！”
“今天的饭味道好古怪！”
餐厅东面，靠近出口的位置。
孙爷和自家聚居地的百十号人，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坐在这喧嚣嘈杂的餐厅里。
李番茄、铁头、黑虎叔、黑牛叔……都在这里，都安安静静。
有的人面带愤怒，有的人面带忐忑。
孙爷佝偻着腰，只是不停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的声音不大，因为他的肺里，也没剩多少力气了。
来到罐头厂不久后，他就病倒。脸色已经日渐蜡黄。
他已经嘱咐过，今晚任何人，都不能说一句话！也不许吃一口饭！不许和自家聚居地的人分开！
尽管已经活了七十多年，见识过很多乱七八糟，风风雨雨。但是养丧尸这种事，孙爷确实第一次听说。
今晚罐头厂如此反常，天黑之后，把所有人都聚集到餐厅里，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他心里也不清楚。
但是，估计不会是好事。
他拍拍黑牛的肩膀，示意黑牛把耳朵凑过来。
“今天晚上，估计会出事。
“等会儿乱起来，你带着大家伙，赶快跑。
“铁头、李番茄他们年龄还小，太冒失。
“小布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聚居地只能靠你。
“你带着聚居地的人，趁乱跑！能跑几个算几个！”
黑牛点点头。
“等下我背着您！”
孙爷撇撇嘴。
“放屁。
“我还能有几年好活？死在哪里不一样？
“用得着你背我？
“黑虎家婆娘，小花，小蜡烛，这些孩子，等下你背一个，拎一个。
“以后聚居地，就是你说了算了。我帮你安排最后一次。以后，带着大家好好过。”
孙爷的语气很平静。娓娓道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黑牛脑袋笨，反应慢。
“可是，怎么就是我说了算？不是您说了算？……”
他突然明白过来。
“您……您不打算跑了？”
孙爷摆摆手。
黑牛流出眼泪。
……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
孙爷佝偻着腰，迈着小步，一边咳嗽着，一边在人群里穿梭。
凑到李番茄的耳朵边，“……等会儿跑的时候，带着你黑虎叔，他现在还伤着。还有你家老二老三，你叔叔家、伯伯家那几个，就都交给你了。”
又凑到铁头耳朵边，“……我知道你小子机灵，在罐头厂偷偷逛好多回了吧？等会儿给你黑牛叔指路，指一条安全的路。”
又凑到张大墨耳朵边，“……嘱咐你偷偷藏的面包草，还记得在哪里么？到用它的时候了……”
就这样，老人一点一点安排，为自家聚居地，争取生的希望。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已经很累。带着聚居地来到罐头厂，本以为至少能带领大家活下去，但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如此诡异的火坑？心里有点愧疚，有点难过。但现在，心里想不了那么多，只想站好最后一班岗。
食堂里，突然有人睡着。
毫无挣扎，突然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
有人身子突然软倒。
有人脸砸到碗里。
喧嚣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
越来越多人软倒。
也有人感到奇怪。
“喂，怎么突然就睡了？”
“起来啊，二愣子？”
“干嘛呢？唉？你们怎么都睡了？”
……
孙爷带在身边的百十号人，在食堂里显得很奇怪。因为，这群人里，没有一个睡着。
孙爷突然想明白什么，一拍黑牛肩膀。
“果然，饭里有毒？
“跑！”
黑牛一声招呼！
“大家跑！”
聚居地的人，早就分编成十个小组，每一组，都是青壮带着老弱妇孺！此时，所有人都像屁股装了弹簧，从椅子上弹起来！匆匆忙忙，又先后有序，向门口跑出去！
孙爷没有起身，还是在那里坐着。但是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却是黑牛，把他拎了起来，背在铁扇面般的宽阔后背上！
“铁牛！你！”
“孙爷，您放心吧，小花和小蜡烛，都安排好了！我就背着你！”
一群人向食堂门口冲去！
也有一些其他聚居地，还没来得及吃饭，此时也慌慌忙忙，跑向食堂门口！
突然，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听见“沙沙沙……”的声音。
连绵不绝，响成一片！
这是什么？
黑牛背着孙爷，跑在队伍最前面，跑出食堂的门，赫然看到，月光下，黑压压的一片。潮水般压过来的，丧尸！
“沙沙沙”，正是丧尸走路的声音！
冷冷夜风里，飘过来，是丧尸的腐臭气！
丧尸的队伍很凌乱，但脚步并不快，反而缓缓而来。
队伍里有摇摇晃晃的丧尸，还有粗壮的丧尸牛。
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丧尸，黑牛整个人懵住。
聚居地的小孩子，有些已经哭出声，但还是抓紧了旁边大人的手。
李番茄喊出声，“铁头，食堂有几个出口？”
铁头声音有点哑，“三个出口，但是……好像都被丧尸包住了。”
孙爷脑袋里“嗡”的一声，流泪，苦笑。
算计了那么多，终究还是逃不出去。
也许这就是废土吧。这不是普通人该生活的地方。尽管再努力的活着，也不能避免很莫名其妙的死去。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好多丧尸啊。”
孙爷突然听到，自己身边，有人这样说话。
转身看，是白卡布？
“小布？
“我还真是人老了么？
“都出现幻觉了？”
但孙爷很快发现，好像不是幻觉。
因为，黑牛也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看过来。
铁头也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看过来。
李番茄也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看过来。
白卡布手里拎着蒸汽步枪，咧嘴一笑，大白牙反射月光。
“我来接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