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襄阳

　　江山如画，流尽了，射雕英雄血。
　　岁月若歌，人传颂，世间再无豪杰。
　　襄阳城外，大汉挥鞭，城头残旗烈。
　　铁骑踏过，大侠夫妻永别。
　　孤军六年，内外交困，吕将军难守节。
　　只手难挽天倾，降龙掌，打狗棒，自此人间绝。
　　犹记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誓言千古不灭。
　　往事依稀如烟，波澜处，犹如当年明月。
　　——《怀侠》
　　——花丛醉汉
　　元十年春，襄阳。
　　元密枢副使史天泽，都元帅阿术，刘整下令发起总攻。
　　元军自东北，西南方向分五路向着襄阳樊城同时进攻。
　　鏖战连日，刘整命令熟悉水性的军士潜水，沉木断索，烧毁襄阳樊城间的浮桥联系。之后多路齐发，先攻樊城。
　　水陆齐攻，配以回回炮摧毁角楼。再架云梯，用人命去堆。
　　多日血战，万人长忙兀台自西南破樊城而入，东北方也被管军总管史弼强攻破城。
　　自此，樊城陷落，襄阳再无生路。
　　元军将襄阳团团围住，日夜围攻并不断喊降。
　　守将吕文焕数次突围不成，城中粮绝，绝望之下，下令投降。
　　荆州都统范天顺坚决不降，在开门投降之时自缢报国。
　　随着吕文焕的投降，襄阳城内再无战意，连日鏖战的战士们也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不再抵抗。
　　整座城里，只有一个地方还在战斗。
　　城楼上，战旗下。
　　大侠郭靖，女侠黄蓉。
　　呼声赫赫，惨叫连连。四处都是倒毙的元军战士，还有许多衣着褴褛的乞丐在战死在地。
　　城楼一角，有数十个手持长枪和大刀的元军正在围攻一人。
　　此人所在位置及其巧妙，无法在远处用弓箭射他。
　　这人头发花白，相貌敦厚，身材魁梧，举手投足间皆有大力，随便一掌一拳，便可将敌人打得筋骨断裂，倒地立毙。
　　他身后有一个同样花白头发的女子，手持打狗棍，护着身后生死不明的一男一女。
　　此人便是守城多年的大侠郭靖和他夫人黄蓉。
　　郭靖此时早已疲惫不堪，数日守城，他几乎不眠不休的战斗在城头，身上也受伤无数次，若不是黄蓉医术精妙，加上自己内力深厚，早就无力再战。
　　但此时郭大侠身负重伤，最重的伤是在腹部，一把刀将他刺了个对穿，肩膀，胸口，大腿也有数处伤口。
　　常人受到这些伤害，早就躺倒在地，无力再战。
　　可郭靖如何敢退？
　　吕文焕投降，因为樊城破了，襄阳孤立无援，粮草空了，朝廷放弃襄阳军民。
　　可他郭靖不懂这些朝廷大事，他只知道，什么叫问心无愧。
　　他只是个民间草莽，人们尊他，叫他大侠，可他只认为，他是个战士，他能做到的就是战死沙场，以身殉城罢了。
　　此时他守的不是襄阳城，而是他的家，他的旗。
　　他身后是陪了他四十年的妻子黄蓉，还有身负重伤的大女儿郭芙，人事不省的小儿子郭破虏，女婿耶律齐早在守城时就战死了。
　　襄阳城耗费了他大半生，他的妻子本是个叛经离道的江湖侠女，向往的生活是自由自在。
　　若不是他，她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逍遥，或者回到桃花岛上研究些稀奇古怪的学问。
　　可是为了他，为了他身后这面旗帜，她一生都在为襄阳出谋划策，殚精竭虑的筹集粮草军械，甚至行军打仗也都是她在身后出主意。
　　他这一生，对得起大宋，对得起天下，唯独对不起一直爱着他的妻子。
　　她不知道襄阳守不住么？
　　她知道，她比谁都聪明，也比谁都清楚。甚至她很早就知道朝廷有人想投降，襄阳现在是孤城，再无援军粮草。
　　若是非要守下去，最终一定是城破人死。
　　所以她很早就将杨过送给他们的玄铁剑融了，铸成屠龙刀倚天剑，将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武穆遗书等分别藏在刀剑中。
　　然后又令丐帮和江湖好汉将儿子女儿送出襄阳，刀在儿子手中，剑给了小女儿郭襄。
　　至于她自己，她能去哪里？
　　她的靖哥哥一心要报国，决心要战死在襄阳，她还能去哪里？
　　不过就是陪着靖哥哥一起罢了。
　　很早很早以前，他和她就是两个泥人打碎了又和在一起，重新捏的两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死相依，绝不独活。
　　只是可惜了儿女。
　　大女儿，原本是个刁蛮的，可在家国大事上，任然无怨无悔的陪着战斗，直至重伤将死。
　　小儿子本来是托付丐帮好汉送走了，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城里，陪他老子战斗。
　　还好小女儿郭襄不在襄阳，在江湖上游荡，也算郭家血脉还有存续。
　　郭靖已然力竭，在他掌下打死打伤了数百人，可围上来的只会更多，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死前，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死在他们之前，在奈何桥上等他们。
　　压榨体内最后一点内力，郭靖奋起双掌，使出他最熟练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亢龙有悔，将身前两个元军击死并撞开身前的几个敌人，单膝跪地，大口喘息。
　　这是蓉儿帮他学会的降龙十八掌的第一招，大约这也是他此生使的最后一招。
　　他实在是动不了了，只能勉强回头看着他的老妻。
　　黄蓉手杵打狗棍，勉力站着，眼神不见悲伤，微微笑道：“靖哥哥，你累了，歇歇吧。”
　　眼神清澈，一如几十年前初见的小乞丐。
　　郭靖瞧见妻子的笑容，哪怕黄蓉此时也年逾六十，头发花白，可在他心里，黄蓉的容颜一如往昔。
　　郭靖露出笑容：“蓉儿，你真好看。”
　　周围的元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见郭靖脱力，挺起长枪便向着他刺来。
　　郭靖已然无力躲闪，只是贪婪的看着黄蓉，想将爱妻的容貌深深记在心里，刻在魂里，来世在对她说声对不起。
　　黄蓉鼓起最后的力气，瞥了一眼不知生死的女儿儿子，合身扑向郭靖，她要为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做最后一次后盾。
　　郭靖先是一惊，而后又露出笑容。
　　他懂她，这样也好，一起走吧，免得奈何桥上她孤独。
　　黄蓉紧紧抱住郭靖，用背护住他，平静的等待着死亡，心里说着：“爹爹，女儿先走了。”
　　她这一生，有些遗憾，却不后悔。
　　郭靖单膝跪地，右手撑着身体，左手环抱老妻的腰身，等待结局，勉强念道：“蓉儿，对不起。”
　　就在此时，忽然亮起一道蓝光，一道门户忽然出现在黄蓉身后，正挡在元军刺来的枪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