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新家

　　付款，交房。
　　“恭喜你，就不打扰你欣赏自己的新家了。”
　　说完，赵经理便带着小王离开。
　　待两人一齐走进电梯。
　　小王才忍不住开口：“这年头，机修工都这么挣钱的吗。”
　　听得出来，她语气有些酸。
　　办理手续的时候，她注意到林景今年不过二十六岁。
　　她年纪比林景还大一岁，储蓄却远远不够这里首付。
　　赵经理摇了摇头，“你看他，出门穿工服，一块合成膏掰成几块吃，再看看你……”
　　小王粉白的脸上微微一红。
　　“名牌香水，工作装也是手工定做的，你们销售主管吃什么，你吃什么，能攒下钱才怪了。”
　　赵经理微微一笑：“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用好的香水，穿名牌衣服，保持形象，给客户留下更好的印象，和主管吃饭可以拉近同事关系。
　　再说了，女人嘛，就该给自己花钱。”
　　小王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然后眼咕噜一转：“其实赵姐你完全没必要自降身份卖房，一个机修工嘛，买不买都无所谓，咱们小区销量那么好，不缺他一个客户。”
　　走出电梯。
　　赵经理回过身指着陷入夜幕中的小区。
　　“小王，你看，咱们的小区，跟你平时住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小王迟疑半秒：“楼层高？”
　　赵经理摇摇头，解释说：“这只是表象，从开盘到今天，已经半年，小区的房子基本都已经兜售一空，但你看看，除了那个猴急的小子，还有哪户的灯是亮的？”
　　小王恍然，整个小区漆黑一片，只有刚售出的1001亮着灯光。
　　“作为试点工程，小区之所以售价低，是因为议会和研究所都有补贴，原意是为了吸引一些中等偏上收入的刚需人群。”
　　“但实际呢？”
　　小王楞了一下，柔媚的小脸露出疑色。
　　赵经理叹了口气，想到小王的职业推荐书，交际型销售从业者。
　　确实是一个合格的销售。
　　“实际上，在这栋小区买房的，大多是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内环居民。”
　　“有多余的闲钱，并且渴望更好的居住环境。”
　　小王似懂非懂，“我们把房子卖出去就好了，至于来不来住……无所谓，吧！”
　　她果然只适合做销售。
　　赵美兰一边在心里感叹圣人系统的精准判断，一边说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感叹，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这么便宜对吧！”
　　“嗯！是啊，卖确实很好卖，但总觉得公司亏本了。”
　　“自信点，把‘总觉得’三个字去掉”
　　“啊？亏本还要卖，为什么？”
　　“以后有时间少跟那些公关部的出去浪，多看看书，你就明白了。”
　　……
　　新房。
　　浴间。
　　享受着热气腾腾的淋雨打在头皮上的快感，林景舒服的发出了呻吟声。
　　他已经很久没洗过澡了。
　　外环只有公共浴堂，里面的卫生糟糕到让人难以下脚。
　　厂子也有洗澡的地方，但没有淋雨，只有公共浴池，上面常年漂浮着肉眼可见的油污。
　　林景只在每月换水的时候才会去一次。
　　那时候，人会特别多，洗个澡，就像打仗。
　　原来。
　　洗澡也可以是一种享受。
　　如果不是心疼水费，林景甚至愿意再呆久一些。
　　洗完澡，回到客厅。
　　林景感觉肚子有些饿。
　　便想起了今天一时心热，在采购必需品时多买的一桶叫做‘泡面’的食物。
　　一种速食食品，那些许多老师傅说这是一种没营养的食物。
　　只要一泡一桶，整个车间里都会弥漫起一股香味儿。
　　有些馋嘴的工人，会在别人吃饱喝足后，厚着脸皮讨剩下的汤水儿，然后掏出合成膏捏碎了泡进去。
　　那工人在吃完后发出一声感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有一口泡面汤泡合成膏。
　　林景即拉不下那个脸皮，也舍不得买来吃，只能一边闻着味儿，一边咀嚼着沙子一样的合成膏，想象着泡面汤汁儿的味道。
　　他要攒钱，要给家里添置东西，要负担各种辅助设施的费用。
　　还要给成绩优异的妹妹买学习资料，买牛奶，偶尔还得添几件稍微新一点的衣服。
　　一桶泡面，够他吃一星期的合成膏。
　　他怎么敢，怎么舍得？
　　现在！
　　不用了，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地窖一样的家。
　　他有单独的房子，在自己的浴室洗澡，一个人吃完一桶泡面。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人一样活着。
　　至于原来那个家。
　　妹妹临近毕业，不再需要自己资助。
　　哥哥也有了自己的妻子，两人即将组成新的家庭。
　　“我要过自己的生活了。”
　　林景掀开了泡面盖子，一股热气裹着诱人的香味儿涌入鼻腔。
　　就在他迫不及待的夹起第一筷泡面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升起一副画面。
　　如果小月在这，她一定会穿着新买的睡衣光着脚跑过来，趴在沙发上，仰着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二哥，给我吃一口嘛，就一口，就一口……
　　等自己点头，她就会迫不及待地咬上去，一口吸溜半碗面进去。
　　然后那个原本就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便会鼓起跟仓鼠一样，一边吞咽，一边冲自己得意地笑，仿佛在说，看，真就一口吧。
　　当自己表示要同大哥林柱分享剩下的半碗面时。
　　他肯定会憨厚一笑：我想喝汤……这你就不懂了吧，汤泡合成膏才是这玩意的最佳吃法。
　　想到这，林景把筷子放下，有些着急的找到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了一块碎合成膏。
　　他把合成膏上的灰拍了拍，捏碎放进泡面汤里。
　　停了两秒，将半硬半软的碎块捞出放入口中。
　　半秒后，林景眼前一亮。
　　吸足了汤汁儿的合成膏变得松软，但又有点酥脆感。
　　果然，泡面汤配合成膏最合适了……
　　把剩下的泡面吃的一滴不剩，林景打了一个饱嗝。
　　“过两天，还是回家一趟吧。”
　　躺在床上，林景的思绪随着困意逐渐涣散。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不再是机修工，而是一名荣耀的机修师。
　　在执行随军任务时，他遇到了那位被印在海报上的明星机甲师。
　　她的机甲因为战斗损坏。
　　看起来有点狼狈，冷艳的气质却丝毫不减。
　　硝烟弥漫的战场中，到处都是体型巨大的外星机械怪物，它们一身铁甲，手持门板一样的巨剑斩向地面。
　　轰！
　　一声巨响。
　　林景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