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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北郊,阿弥陀寺。
这座不大的寺庙曾是本能寺之变中,织田信长战死的儿子织田信忠,其小姓森兰丸便埋骨之地,与之一起的还有织田信长麾下的数名武将。
如今,这里成为了奇兵队的城外驻地,之所以会选择这么一个陈旧的小庙,长州藩或许希望这位驱逐了室町幕府最后一位将军的大名,能够保佑他们在百年后做到同样的事业。
然而却忽略了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互为好友,儿女亲家。曾经一手促成了德川幕府的建立,在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寺庙庭院的灰暗石板积水还没有完全干透,天空又开始飘起了细雨。
起风了,竹帘被卷动的沙沙作响,手脚缠满绷带的少年就坐在窗后,隔着被风掀起的竹帘,静静望着窗外。冷风拂过面颊,撩起几缕耳畔发丝,露出了少年脸上狰狞的刀伤,那刀伤的边缘有些红肿,似乎是又复发过的样子。
冷风吹散了些梅雨带来的潮意,拍打在少年的脸面上,少年面无表情的呆呆盯着窗外。
轻缓的脚步声自隔门外响起,雪代巴捧着一件袍服走进房间,看见少年呆坐在窗前的身影,以及手脚缠着的绷带,少年的爱刀就放在离他不远的剑架上,然而往常少年从来不会让这把刀离开自己的身边,那怕睡觉,亦会抱在怀中。
“天冷了。”
巴脸上的表情灰暗难明,将袍服披在少年的背上,后者仍是静静的望着窗外,没有任何回应,窗外雨势稍大,厚重的乌云意味着这场梅雨不会轻易停歇。
巴望着少年侧脸红肿的刀疤,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
如果要为丈夫报仇的话,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
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不过是政客手中的一把刀。
论及憎恨的对象,或许会憎恨握着刀的那双手更多一些吧,憎恨这个纷乱的世道。
而今这把刀也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代价,手筋脚筋皆被挑断,昨天来诊治的医生说,少年可能后半生再也没法用刀杀人了。
雨势越来越大,少年已经可以看清雨珠在空中落下的痕迹,雨珠怕打在床沿,破散成更微小的水粒,溅射刀少年的脸颊上。
隔壁一直隐隐约约的讨论声逐渐变得激烈。
“在下达具体指示之前,切记不可轻举妄动。”饭塚的一句话引起了众武士的骚乱。
“就这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啊!”
“还不让行动吗?”
“为什么!”
……
他们的其中数人身上的一些部位缠绕着绷带,头发还有被火焰烧卷曲的痕迹,这是从角屋夜袭中逃离的成员,然而这样的人包括饭塚在内也仅仅只有7位罢了,原本角屋里驻守的武士,可是足足有五十多人。
这些人眼神灰暗,作为夜袭的亲历者,非但没有对饭塚的话提出异议,甚至还隐约感激这个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若不是饭塚在最后关头引燃了角屋,或许在场的7人,一个也别想逃出来。
而那些嚷的最凶的,反而是一直驻守在城外的成员。
其中一名身材壮实的武士大声喝问道:“近来新选组与见回组真是欺人太甚,长州藩和其他藩的多少志士死在了幕府手上,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我们联合起来,干脆就杀进壬生,血祭见回组!”
如今在京都暗中活动的维新志士越来越多,各地大小藩部,以长洲、萨摩、肥田、土佐四藩为首,若是出尽全力,这四藩的每一系力量,都能够与新选组、见回组其中的一组抗衡。倒幕派的力量在京都已经隐隐占据了上风。
当然,这是没有军队进城的情况下。
在这样的条件下,事态之所以仍是僵持不下,这是因为四藩之间各怀心思,利益不同,目的不同,有人想要彻底推翻幕府,有人只是想要联合起来在幕府面前展示自己实力,逼迫对方妥协,四藩的高层之间不停地扯皮谈判,事情一直没个结果。
如今,新选组与见回组活动频繁,虽然四藩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这或许是四藩离的最近,最容易联合起来的一次。
“对!”
“说得对!”
“非杀不可!”
青年武士的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大家群情激奋的站起来,振动手臂大声呼和,看样似乎忍不住现在就冲进京都将见回组一一揪出来挫骨扬灰。
“慢着!”跪坐在蒲席上的饭塚亦是直起身子,仰头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发出一声大喝,其声音竟然盖过了众人的呼和。
如今绯村不在,饭塚便代表着桂小五郎的意志,他的大喝让众人稍稍安静下来。
但一些人投来的视线已经带上了不耐。
饭塚的身子稍稍向前倾斜,虽然是在坐着,却给了站立的众人不小的压迫感。
“藩内有叛徒。”一开口说出的话就让众人面面相觑,“这件事已经毋庸置疑了。”
饭塚的声音不大,但语速很快。
“贸然行动试试,那就正中壬生狼的下怀了。”
奇兵队一直把新选组成为壬生狼,来描述他们狠厉的手段,但此处指的是见回组。
说至此处,放慢了语速,给了众人消化的时间,
“现在只能静待时机,等待大人们的决定了。”
……
隔壁的嘈杂渐渐平息,似乎是商议的事情得到了结果。
绯村剑心仍是呆呆的望着窗外。
手脚隐约传来的刺痛让他明白,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拿起刀了。
作为刽子手,却再也无法杀人,这样的落差让少年感到一种空落落的迷惘。
“听桂大人说,他已经找了京都最著名的外科医生,下午就会到这边。”
女子的安慰并没有引起少年的任何反应。
这些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医生,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