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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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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方玉黯然望着窗外,外头的风雨更大了,大而密的雨滴,打在后院的花树之间,沙沙地响,树枝在雨中摇曳,又像是在倾吐,在这样一个漫长得不见天明的夜。
  他突然想喝酒,正要到桌边去拿酒时,却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你若放不下雷玫,刚才为何不留住她?”
  秦方玉没有做声,他提起一瓶酒,大口往嘴里灌,可他还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一瓶酒没咽得几口,便和着血水都喷了出来。
  桑小茹见了心中一痛,却没再说话。
  她自己也该走了吧?不管怎样,今夜总算是有了个了结,看着窗外的雨,她一时感到格外无助。她知道,雷玫一定是去找她娘了,雷玫回家了,她呢?
  她的家又在哪?汾州?那儿还是她的家吗?
  “小茹……你又要去哪?”
  “我,我自去我该去的地方。”
  桑小茹说着就冲出了屋子,她走进后院,任凭雨淋透她的身,雨水冰凉,冰凉的雨打在她脸上,替代了她的眼泪。她其实好困倦了,花坛的石阶旁,她不由自主地蹲下,她不过是想找个依靠,可是并没有。
  她的前后左右,是无边的雨,和风雨交加下的夜色,她能去哪儿?她甚至有些羡慕起那些丫鬟们。她和雷玫潜入龙津阁里时,把秦方玉起居之所的几个使女全都点了穴,但她也看到了,使女们精致的妆容和惬意的生活,她突然想和她们换,她不要天下无敌的武功,她只要安稳度日,卑微低贱也无妨。
  为什么,这样一个原本就该柔弱的女子,上天偏要来作弄,把她生成家族里公认的“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她要天下第八有什么用啊?
  她把头深埋进臂弯,终于感受到泪水的温热……
  ——是雨停了吗?
  雨声还那么密,雨点噼啪不断地,打在油纸上的声响,正在她头上响着。
  ——她忙抬头看!
  她的上方,是一把绿油伞,她看到了撑伞的那个人,竟一阵心酸。
  “秦方玉,你是在可怜我吗?”
  桑小茹赶紧低下头,用力拭去满脸的泪,可泪水擦了又往外流,终于酿成哭泣,还是让这讨厌的男人看了回笑话。她揉着眼,抽泣道:“是,我就是无处可去,我不像雷玫有家可以回,但我也不要你装好人,你走……”
  她仍蹲在地上,赌气地拍起花坛的积水,不住往这男子身上泼。
  秦方玉哑着嗓子,费劲说道:“我这里,你住多久都行,哪天你要走,也随你。”
  “你,你是我仇人!”
  “行了,回屋吧。”
  “如果官府抓我呢?我可是马帮……”
  “我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雷家堡已经盯上我了呢?”
  秦方玉没再答,桑小茹缓缓站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她走出了秦方玉的伞底,雨重又落回她的身,或许她命中注定是飘零。
  忽然,天边起了雷,布下数道雪亮的闪电,瞬时照亮了那男子挺拔的身躯。
  男子把伞甩开一边,仰面看天。
  “跟我回屋。”
  “……”
  桑小茹怔怔地盯着秦方玉,在雷鸣和暴雨声中,她依稀听见这男子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她期待的,她又好害怕听错,直到男子在电光中回转身来,透过闪烁的雨帘,她从他狭长的眉眼中察觉到一分缱绻。
  “你放心,一切有我。”
  ※※※
  彻夜不休的大雨,在川府并不少见,只是雷定乾没想到,汴京城里也会遇上。
  雷定乾十天后就要大婚了,按说,这位新郎官早该回官渡集呆着去。
  只是,他仍旧找了百般借口留在京城,他在等,等一个五天前就该出现的人。
  换言之,他正在等的这个人,如果此人今天能到的话,也晚了足足有五天。
  雷定乾站在书房里,正望着外头的露台。过了子夜,雨却愈下愈猛,这样一个坏天气的夜晚,那人能来吗?
  “大表哥——!瞧这雨,我那二哥才不会来了,来睡嘛,明天再说嘛!”
  里屋传来了唐摇青慵懒的声音,她早睡下了,想着雷定乾过来撩她,谁知醒转来枕边却空空,而雷定乾仍在书房呆着,就有些不快活。雷定乾好像没听见,并不理她,她气鼓鼓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雷定乾神情冷漠地朝里屋方向侧了侧脸。
  他喜欢唐摇青吗?
  ——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唐摇青之于他,好像什么呢?好像是孩提时代的一个春梦,不,算不上是春梦,而是春梦之后的结果。
  他心底里的欲望,被撩拨得最盛的那一刻,也是这样一个暴雨之夜。
  雷定乾一直记得那一夜的情景,丝毫细节都忘不掉。
  这怎么可能忘得了?
  那是他姐雷如梦诛杀一位叛变的头领之后,归来的晚上。雷如梦未及桃李之年,已成了雷家堡里头的一级杀手,私底下族人都说她是第二个赵飞廉,自然,这也是她父亲雷战天的刻意培养。
  那一晚也是如此,暴雨滂沱。
  雷定乾也像今天这般,独立西楼,望着楼外遮天的雨幕,那时的他,忧心忡忡,家人都知道,雷如梦要杀的这个头领,乃是唐门叛将,不但武功不俗,而且最善用毒。他像今天这般在楼上守着,一直到入夜,他姐仍没有出现。
  终于,楼外响起了马蹄声,奔踏的四蹄沿路溅起的水花从楼上清晰可辨。马儿才行经雷家那顶高大的石牌楼下,一个高挑而纤长的身影已跃下了马背,谁知落地的那一瞬,她栽倒在了积水的街头。
  雷定乾急忙奔出去看时,那身影已经立了起来。
  在后头,雷家门头那排灯笼晃动的光远远地照见了他姐的样子。雷如梦两颊苍白,双唇青紫,不见了外衣,而被雨淋透了的里衣和马裤紧贴着她的胴体,包裹出她美得如山洪爆发般的线条,雨水让她的衣裳都显得半透明……
  整个世间的美,在那一刻,纤毫毕露,一清二楚。
  那一刻,雷定乾呆立雨中,无法眨眼,也停止了呼吸,他脑袋嗡鸣着,只剩一个想法:扑上去,扯碎她身上的一切,得到她!
  最终,他没有敢。
  他不是真的不敢,而是她姐的美,美得他不敢造次,美得他毫无准备。
  那一夜,他把心底这团火,都烧在了一个表妹的身上,一个早对他心有好感,也是一样身段纤长的女子,她就是唐摇青。
  当唐摇青在他的身下挣扎和呻吟之时,他把她想成了雷如梦。
  ※※※
  露台外头,依旧大雨如注,街那头不时传来行人的蹚水声,这雨若真下一整夜,明早的潘楼街想来是一片泽国了。
  雷定乾仍立在书案边不动,书房内只点着一盏灯。灯色已渐暗,他却没想把灯拨亮,本来今晚他既不打算读书也不打算写字,他等人,等人那就专心等。他平素不喜一心多用,做任何事他都极专心,只有当一事解决了,或有了解决的办法,或有了解决的人之后,他才会上手另一件事。
  那盏灯说灭就灭了,灯火最后晃了几下子,映照出雷定乾嘴角的浅笑。
  接着响起一记重浊的咳嗽。
  灯光重燃,好像原来这灯火并非因蜡炬成灰而灭,而是为了后亮而先灭,灯灭前是寻常的昏黄,而亮起之后……
  满屋子尽是妖艳的紫色!
  雷定乾仍旧望着露台,好像对这样一盏诡异的紫色灯火见怪不怪了,他略带抱歉地朝露台方向点了点头,却回转身笑道:
  “瞧外头多大的雨,你忍心让你那两个堂妹在露台淋着?”
  “咳!雷少堡主,咳!不对,雷天尊,你几时也怜香惜玉了?”
  说着,书房暗处走出一人,中等身材,一脸病容,一路走,一路咳。眼下已是暑气逼人的夏季,此人却仍披着件厚实的紫色大氅,领口裹一圈紫貂毛皮。
  不光这件皮袍,他从头到脚,周身上下,全是紫的,连腰带也不例外。那紫铜质地的皮带扣上,还嵌有一颗淡紫色翡翠,一如那盏紫灯一般,带有一种病态的华美,却又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哈!料到你会这么说,”雷定乾颇为自嘲地摇头道,“自从我得了天尊的名号,谁见了我都得拿这名头开涮一回,耳朵都出茧了。”
  雷定乾笑着踱步上前,经过门口时,往外头招了招手,示意让正在露台淋雨的唐家女子进屋。两女一身蓑衣,却伫在雨中一动不动。
  “行了,紫妖灯——唐泌,唐公子!”
  雷定乾说着走到那盏纱灯边上,伸出大手隔着灯罩上下拂得一拂,里头烛火晃动着,恢复了寻常的火光,书房内那种妖异的紫色气氛立时退散干净。
  “雷定乾,其实我今晚不必来,你的事,唐摇青给我的信里都有写。我离开雷家和唐家有年头了,没道理来陪你玩。更何况,你要玩的那一套,还是早年我玩剩下的,咳!如今根本没兴趣再做第二回。咳!
  “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今天来,倒想听你说说,你知我想要什么?”
  “没兴趣做第二回?”雷定乾故意盯着唐泌披在肩上的貂鼠皮毛,笑道,“早年你叛出唐门之事,至少和雷家四天王里的两位有关吧?要不然,你大热天的穿皮袄……”
  “咳,少罗嗦!”
  雷定乾还在笑,他好整以暇地盯着纱灯里的火苗,道:“行吧,那就长话短说。你要在天子脚下开堂口,另立唐门,小事一桩,一切有我!从今往后,你的唐门,一样可以得到我在朝廷的资源扶持。”
  “唐公子,意下如何?”
  唐泌的回应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他一手扶在紫铜扣上,咳得弯下腰,涨红了脸。雷定乾在耐心等,他知道,接下来唐泌就会说出他期待的回答。
  “唐摇青,咳……
  “唐摇青是我的亲妹妹,不是你家丫鬟!她要跟你,我当哥的管不了。只不过,我也有言在先,你若待她不好,我会杀你。”
  “你?哎……”
  雷定乾听愣了,没头没尾的,哪里冒出这些话来?
  他把脸一沉,旋即又展颜笑道:“小青她,她跟你告我状了?唐兄明鉴,我待你妹还不够好?她的功夫,是我的传授,她坐上十将的交椅,也是我的提携……”
  “咳!你知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等一等,你没答我呢,难不成你想要的不是我说的?”
  唐泌也笑了,他突然就不咳嗽了。他盯着雷定乾,目似寒星,黝黑如墨的瞳仁里忽地燃起了两点寒火:“我只是替妹妹给雷公子提个醒,至于别的,往后在京城,我唐门当然得仰仗天尊,多多关照。”
  ※※※
  雷定乾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却没有笑容。
  他目送唐泌走出书房,走进滂沱大雨之中,守在露台的两女子迎上前,为唐泌披戴上斗笠和蓑衣,然后,这三人消失于雨夜。
  书房内终于安静了。雷定乾回身往里屋走,他带着一阵风熄了灯,黑暗中,他边走边宽衣解带,今夜之会,那种深深的不快,反而激他坚挺,他行走着,胯间好像系着根只在远古兽类身上才有的武器。
  里屋的床上,唐摇青翻了个身,她用牙轻咬被角,她在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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