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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十三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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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说什么?你大哥是谁你再说一遍?”
  “秦方玉啊?”
  “啪!”一记脆亮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土堡底楼的酒肆,围着烤架席地而坐的那些个酒客,被这声响吸引,纷纷扭头张望。这间烟熏火燎的屋内,映入酒客们眼帘的,首先是雷玫的愠色斐然的脸,然后他们立马回过头去,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被黑道排行第五的人打耳光是什么滋味?
  后来扶风有一回喝多了的时候,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当然,他是自问自答,他一边哭着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自然,没谁听明白他最后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确实挨过这样一记出类拔萃的耳光。
  扶风本来舒服地坐着,伙计才端上整盘的肉脯和一大钵酒,在他的对面,一位全身打猎装束的美人正朝他甜甜地笑。然后便是短暂失忆,他依稀记得眼前是漫天金星,他旋转着腾空而起,后脑勺倒摔在土砖地上。
  这掌一出手,雷玫就后悔了。她忙不迭地伸手将地上晕头转向的小傻瓜扶起,搂着他坐在身边。她红着一张脸,却仍旧嘴硬道:“这一巴掌就当打你哥了,秦方玉这种流氓,莫说一巴掌,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哎,醒一醒啊,那个……谁,就让他住这儿噢。”
  那是得运功疗伤的,懂吗?——往后的日子,这句话成了扶风喝醉时,形容这记耳光的开场白。
  ※※※
  雷如梦那天和她妹妹雷玫打完就走了,在土堡内半日都没有多呆。不过,走之前她把扶风,扶风的马,还有扶风的“无缘”,都留在了土堡。
  “无缘”又回到身边,扶风心满意足,乖乖地听话住下不走。这儿是马帮的地盘,平日里,他跟着马帮的人一块干活。土堡是不久前新建的,马帮看中了此地的一条由西向东直通汾水的支流,要在河边建一个马场,正缺人手。扶风有的是力气,每日埋头干活,吃喝不讲究,马场里很是满意。
  扶风满意的是土堡后面的那条小河,河水清澈得在晴天时好似一条镶嵌了连片白色云石的锦带,下工后他可以一个猛子扎进去游上几个来回,运气好还能捞上几尾鱼,老马夫告诉扶风捞来的是鲤鱼,汾水里游回来的。
  日子简单得令他渐渐淡忘了开封城里的一切,他想,若一直在这儿住下去,牧马放羊也挺美,美中不足是有酒无诗。当然,有些人和事如同“无缘”总是垫在枕下,他枕着这柄刀时,刻骨铭心的夜晚总是浮现在眼前。
  他好久不咳了,可他并未因此而开怀。
  那个一巴掌把他打晕的雷玫,后来就很少看到,别人告诉他,雷玫是漠北马帮里呼风唤雨的“四圣旗”中的朱雀旗主,此处便是她新辟的地盘。至于为什么要打他一耳光,还是听见秦方玉的名字打的?就没人敢讲了。
  对扶风而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不少,比如雷如梦和雷玫,这两姐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约一块儿决斗?他大哥的外号叫“漠北神龙”,和这马帮有什么关系?
  ※※※
  这一天晚上,众人晚饭早已吃毕,土堡酒肆的掌柜却吩咐烤了一整只肥羊,说是雷大旗主夜里就到,大伙儿乐得痛饮一番。扶风端着酒碗,照旧和马夫们围坐一处,这里好多马夫原是戍边的兵士,不堪其苦,逃出来入伙马帮。
  他们多喝了几碗酒,大着舌头唱起边塞调子。扶风听着耳熟,随口问道:“你们也和我大哥一块喝过酒唱过歌?我说秦方玉啊!”
  “怎么没有?要说十三太保,他喝起来那是没日没夜,喝多了也唱!”
  “那可不!他连黑道火并也照喝不误!十三太保入伙头一年,大白天喝得烂醉,只凭一人一刀,一战攻破关西马帮,结果人家帮主投降时他睡着了!”
  “这个……”
  “哈……好玩还在后头,他都已经躺翻在地打呼噜了,那帮主还吓得不敢出手,亲自把送他回咱帮,以示归顺的诚意。十三太保便是这一战之后,被人唤作‘漠北神龙’,这就是你大哥!”
  “我大哥是你们十三太保?”
  “嘿!知人知面不知心,懂不?你以为你大哥是什么好人!”
  对面那喝得满鼻子通红的老马夫敲着酒碗骂道,“当年咱马帮有多风光!头领有十二条好汉,加上他入伙,便称十三太保,那时候哪里有什么‘四圣旗’!结果呢?谁知他是衙门派来的人,专为抓捕咱少帮主!
  “那倒也不算个事儿,吃公门饭,身不由己。可他呆在咱马帮一年,还偷师了我漠北帮的神功绝学!
  “再后来的事江湖皆知,咱马帮在太原城外,和铁万全师徒三人一场血战,少帮主也死了,害得咱们现在都没恢复元气……”
  扶风瞠目结舌,直觉脑子不够用,他闷着干了大碗酒,一个劲摇头道:“难怪你们雷大旗主这么恨我大哥,说要千刀万剐!这事儿,简直我都听不下去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瞎插话!真这样倒好,咱们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的怕说错话,受这份罪!”
  “切,老子还偏就说了!当年雷大旗主跟十三太保可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冤家,”那老马夫真喝多了,他站起身来嚷道,“这儿咱们谁不知道?”
  屋内的众人听得真切,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荤话醉话此起彼伏,他们平日里也是憋得难受,在雷大旗主这儿,提任何陈年旧事都得小心,否则一语不慎可不是闹着玩的。今晚他们是痛快了。
  可也只痛快到戌时三刻。屋内嘻哈的声音随之越来越轻,担惊受怕的眼神在众人间传递,扶风觉着气氛不对头,原来酒肆的门大开着,门口赫然站着雷玫!
  此时,屋内已是人人低首、鸦雀无声,只有烤架上那只肥羊冒出的油,间或滴入火中发出滋滋声响。
  “什么时辰了,还坐这喝酒!”雷玫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听雷玫这么说,众人如蒙大赦,转眼跑个干干净净。土堡底楼的酒肆,只剩下见怪不怪的掌柜和伙计,还有无处可跑的扶风。扶风的住处可不在马场,就在这酒肆二楼,是上次挨了耳光后,雷玫帮他安排的,算是对他好。
  雷玫狠狠瞪了扶风一眼,走到烤架前,刺啦一声把那滚烫的烤羊的大半条后腿给一把扯了下来,然后抬手丢给扶风,娇叱道:“你们吃饱喝足了,老娘还饿着!羊腿料理好,再送两坛酒上来!”
  扶风双手被那只羊腿给烫得苦不堪言,又不敢丢下。好容易看雷玫走上二楼了,才把肉放在一个大木盘上,细细切好,配上几碟蘸料,另一手拎起两大坛酒,一步一挨地往楼上走去。那掌柜见了,朝伙计摆摆手,抬头说了句:“酒菜都在柜上放着,我们歇了。咱们旗主倘若喝多,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多担待。”说罢拱了拱手,各自散去。
  这一番话说得扶风左边脸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三步并两步,进到雷玫的大卧房里,把酒肉放下便要走。
  “坐下!喝酒。”
  听到这话扶风全身一抖,再听雷玫柔声道:“放心,不打你。两坛酒不一定够,先陪我喝着再说。”
  ※※※
  酒确实不够,子时没到,一坛已经空了,另一坛也喝了大半。扶风没办法,摇摇晃晃下楼又拎了两坛上来。这一个多时辰里,他看着面前这位美女,她狼吞虎咽地抓起烤肉往嘴里塞,酒是一碗碗的干,吃喝都像是在和谁怄气。更要命的是,她喝一碗,非得逼扶风陪上一碗,扶风也爱喝酒,但这样喝法了无生趣。
  终于扶风忍不住开口了:“雷……旗主,你不要这样,今天是我多嘴,我认罚。但很多事不能强求,缘分这东西,不知不觉就来了,好像忽然哪一天枝头雪化,便是春天,缘尽亦如花季过后,枝叶凋零,谁都不可挽留……”
  雷玫没有说话,继续倒酒、喝酒,而且越喝越快。
  扶风又被连着灌了三碗,他索性把话说开:“我大哥,他是一个浪子,我师傅说过,办案时他总是兵行险招,那是在试探自己,等时候到了,他便是混世魔王。这样的人,最不看重的便是儿女情长,若说谈婚论嫁,何异于梦话?”
  “好你个十三太保!终于说心里话了!你混蛋!”雷玫涎着一双醉眼,突然朝扶风直扑过来,她扣住扶风两手,一口咬在扶风肩膀上,扶风疼得浑身打颤,只听她恨声道:“你不是入了水蛟帮吗?我偏要来灭你水蛟帮,我,我,哇……”
  紧接着,扶风的颈脖处感到一股滚烫而粘稠的热流,雷玫就这么抱着扶风的肩膀吐个不停,她刚吃下的酒食直接贴肉吐进了扶风衣服里,扶风只好扶着雷玫的两手,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动都动不了。
  好容易雷玫吐完了,她接着往后一倒,躺在地板上,她身上半点污物都没沾,而扶风如同贴身裹了件湿热的棉袄,难受至极。他也顾不得许多,撞出门去翻身落下底楼,取了座上的刀和披风,往外头那条小河奔去。
  他一路跌跌撞撞,几步跃至河边,和衣跳了进去。冰凉的河水冲散了一身湿热,他仰面浮在水上,一边搓着衣服,一边想着雷玫对他大哥的痴情。
  河水并没让他清醒多少,他知道喝得是太多了。
  今夜是一轮满月,将河面映照得如灿烂光河,偶有小鱼儿在水面扑腾一下,旋即潜入不见。扶风看着月亮,想到自己对雷玫说的话,又想到柳依依,不由转过头,去看卷在披风内置于岸边的“无缘”……
  他以为他醉花眼了,他看到了雷玫!
  这雷玫身边一坛酒,她单手捏着坛口高举过顶,将坛里的酒仰头大口往嘴里灌,如瀑的酒水大半浇在她的头上、身上,她衣衫湿透,月色下现出玲珑的曲线。
  这时,她也瞧见了岸边的“无缘”。一道亮光划过,她擎刀在手,挑衅地看了河里的扶风一眼:“你现在改用这么轻的刀了?”
  扶风正琢磨她这句话什么意思,然后便见一个黑影飞上半空,原来是她手里提的那个酒坛。接着,只见雷玫掉转刀身,反持于背后,而上体略微前倾。
  这起手式!莫非……
  当酒坛坠落于胸前,她反手一刀挥出,霎时以她为中心,迸发出一道半弧状劲气,月光在银色的刀身来回流淌,酒坛横滚着四分五裂。
  竟是他师傅铁万全的刀法——“逆剪虎尾”!
  这招扶风只见他大哥使过,怎么她也会?啊!一瞬间,扶风全明白了。
  雷玫一个鱼跃,扑通一声跳进河里。几个起伏之后,她手中的“无缘”刃口横在扶风的脖子上。
  “杀千刀的!”她轻叱一声,挥手将“无缘”远远抛开,扶风大惊,急欲游去拣,而整个人已被雷玫抱住,分毫动弹不得。接着他全身一热,雷玫的唇已贴上了他的唇。
  透亮的月色下,扶风醉得不知一切是梦是真。她和他在水中翻滚,衣衫扯为碎片,亟不可待地融入彼此。他抱紧眼前人,她满身的酒气和发香洋溢在水里,红颜若此,又有谁知会凋零在何时何地?
  “金貂贳酒,乐事可为须趁手。
  且醉青春,白发何曾饶贵人。
  凤笙鼍鼓,况是桃花落红雨。
  莫诉觥筹,炊熟黄粱一梦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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