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敢一战

　　琳琅城内西城一处繁华街道的边缘拐角处，一家挂着“林”字幌幡的露天面摊，三五张矮脚桌椅拼凑而成的摊位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位客人正在吃面。
　　面是清水面，寡淡无味，丢了几粒碎葱花在上面，这便是闻名琳琅郡的林记葱花面。
　　这面之所以能够在琳琅郡闻名，并非是因为这面的味道美味可口之类，而是因为它量大管饱，且便宜，深受贩夫走卒，以及囊中羞涩的读书人，江湖游侠们的喜爱。
　　这会儿，面摊上坐着的客人中，有两位客人尤为惹人瞩目，是坐在西北角那张桌子上的那二人。
　　一个体型壮硕，身高足有八尺，肤色黝黑，衣衫陈旧，背着一把开山刀，长相普通的大髯中年汉子。
　　在他对面，有个年龄大约十五六岁，长相清秀，腰间别着一把做工粗糙竹刀的少年郎。
　　引人瞩目的焦点是，这二人只要了一碗清水面，分碗来吃。
　　少年郎拿着筷子在那碗没有半点油水的面里搅来搅去，没有一点食欲。
　　某一刻，他两只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伸长脖子，与对面汉子嬉笑说道：“师傅，听说白云山庄庄主今日五十大寿，大摆宴席，宴请诸多武林朋友，还设下了流水席，只要有城内百姓愿意去吃，今日内，但可以前去，随吃随走。师傅，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汉子只顾闷头吃面，像是没听见少年的话一般。
　　少年撇撇嘴，继续说道：“师傅，你总是这样穷讲究，不愿与人低头，你说你图什么，去吃个流水席怎么了，吃了就走，谁认识你。
　　说真的师傅，你真曾经在这江湖上闯下过莫大的名号，我咋个就不信呢？
　　看看我随你走的这趟江湖，除了劳心劳力以外，什么也没捞着。
　　也不见你有个什么江湖朋友，能让我们打打牙祭，尽在这江湖上瞎逛荡了……”
　　汉子没有理会少年的喋喋不休，他很快把碗里的面吃完，抬头看了少年碗里的面一眼，问道：“你吃不吃？”
　　然后，不等少年回话，一把拿过少年的碗，低头扒拉起来。
　　少年看着这样的师傅，一阵无语，他满面惆怅，弯曲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一下，说道：“师傅，我真怀疑你说的师门到底存不存在？”
　　汉子又是几口将一碗面吃完，然后站起身，在身上摸索了好大一会儿，才从身上摸出两文钱，在面摊摊主鄙夷的目光下，将之放在桌子上，随后二话不说，便朝外面走去。
　　走出两步，他回头看向那个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催促道：“还不走。”
　　少年苦着脸道：“师傅，我饿。”
　　汉子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你不是想吃白云山庄置办的流水席吗？师傅这就带你去。”
　　少年一蹦站起身，飞快跑到汉子面前，高兴道：“真的吗？”
　　汉子轻轻点头，转身径直往西山那边走。
　　西山的风景，其实放在地理贫瘠，风沙大的西南边陲，其实尚算美景。
　　这些年，经过白云山庄一点一点的打造，依山傍水，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倒是别有一番独到韵味。
　　时值白云山庄庄主袁白云五十大寿之际，琳琅郡诸多江湖门派势力前来道贺，令偌大的庄子一时间人满为患，处处透着喜庆，好不热闹。
　　然而，这样喜庆的氛围中，也不是人人皆被喜庆笼罩。
　　就有这么一对被五花大绑的难兄难弟，此刻正被关在一处庭院深深，四面封闭的厢房中，满脸愁容。
　　让这二人觉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袁香那丫头还算有些人性，没有将他们的嘴也给堵住。
　　丁匡看向那个来到这里后，神色就有些忐忑不安的赵四正，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兄台尽管放心，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啦。
　　依照这个时间点来看，大约再过一刻钟，寿宴便要正式开始，到时候我爹发现我不在场，一定会想到是袁香那丫头在胡闹，定然会找她要人。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运转修炼法门，欲循环一个小周天，查探体内状况的曹罡，有些颓然。
　　无论他怎么运转修炼法门，但就是调动不了体内的一丝真气。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他现在除了这具肉身强大以外，好像完全不具备修士修炼的先决条件，开脉。
　　这也就是说，他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
　　听到丁匡的话，曹罡抬头瞅了他一眼，说道：“你若是想听到赵某感激的话，那还是别想了，我落得这副田地，还要愿你，我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招这无妄之灾。”
　　丁匡扭动着身子，如一条蚯蚓般在地上蠕动，费了好大力气，才挪到曹罡身边，他随他一样，背靠着墙壁，然后凑到后者眼前，嘿嘿笑道：“你和我说实话，你真不认识那位袁大小姐？我可是听人说，她长得美若天仙，才貌双全。兄台要是认识，不妨……”
　　“不认识。”曹罡斩钉截铁道。
　　说罢这句，曹罡诧异地看着丁匡，说道：“你与袁二小姐都是这种关系了，竟然没见过大小姐？”
　　丁匡闻言，顿时一脸苦兮兮地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赵兄请听我娓娓道来。”
　　曹罡一口拒绝道：“免了，我不感兴趣。还有，你有事没事，没事不要打搅我想事情。”
　　丁匡说道：“兄台这就不厚道了，怎么说我们这也算是患难之交，你就……”
　　曹罡直接无视了这家伙的话唠本质，继续运转法门。
　　一盏茶过后，曹罡放弃了，看来真是如此，此刻的他，修为全无。
　　不过在运转法门期间，曹罡也并非是一无所获，他发现除了他修为境界不在以外，肉身体魄的强健程度，令他叹为观止，类似佛门不败金身的肉身强横程度，让他在与人对敌中，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另外，他的拳脚功夫也还在，依照世俗武功等级的划分，他这会儿的实力，相当于武林中的绝顶大宗师，亦等同于一位纯粹修炼肉身到极致的八品观照境强者。
　　目前的这两点发现，是曹罡重返人间后，唯一感到欣喜的地方。
　　正午时分，寿宴正式开始，宾客纷纷落座。
　　这时候，今日的寿星公也缓缓登上了中心演武场的高台。
　　袁白云站在高台上，目光环视一周下方众人，随之对众人微微一抱拳，开口说道：“袁白云多谢各位武林同道厚爱，能够在百忙之中抽身前来，在这里，袁某……”
　　袁白云话刚说到一半，忽然间，天际之上，一道犹如炸雷的声音，响彻在白云山庄上空，裹挟着无尽威势，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袁白云，可敢一战。”
　　那道声音话音刚落，紧接着，一道从天而降的刀罡虚影，一刀将那巨石垒砌而成的演武高台斩为两半。
　　场面骇人至极。
　　与此同时，山庄门外，大髯汉子一把抓起满脸呆滞神色的少年郎肩头，身形拔地而起。
　　下一刻，两人身影飘然落在千人中央，与高台之上的袁白云，六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