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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峰矗立，一片苍茫大地上，一条仿佛横亘在天地间的大江之畔，两道人影隔江，盘腿而坐虚空。
在两人的面前，宽逾千丈的江面作棋盘，双方已对弈甲子光阴。
对弈两人，其中一人，满头似雪白发，却是面如冠玉，二十来岁年轻人的容貌，身穿一件胸口位置绣有金线蟒雀的紫衣。
他坐在那里，眼神如跨越悠悠光阴长河的流水，沧桑与孤寂交织。
在他背后，心境气象显化，是一幅高逾百丈的证道图。
图中虚像，是一个手执道藏剑，一身剑气冲云霄，身穿染血银甲的年轻人，从尸山血海中走出。
年轻人周边，尸横遍野，一座座人头筑京观，宛若人间炼狱。
与紫衣年轻人对弈之人，是个浑身泛着黑暗幽光，整个人给人感觉虚无缥缈，长相平平，肤色如黑炭，穿着一件由众生百相组合而成法袍的中年人。
他坐在那里，好似两者隔着无尽光阴，在下一盘天地局，一个在光阴长河彼岸，一个坐在光阴长河源头，看似很近，却不知要跨越多少未知岁月，才能靠近。
中年人背后的气象显化，便是真正的修罗地狱，共十八层，层层大恐怖。
他看了一眼江面棋盘，随后抬头看向年轻人，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欣喜，说道：“曹罡，再有半个时辰，你若还破不了这局棋，便是证道长生不朽失败，要随本王去往幽冥，镇守地狱十八层千年，之后你是否有机缘再证得长生，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韩王，话要讲清楚，你们这场堪破生死轮回的天地问道局，假如曹小友证道失败，是道分为二，一道随你去幽冥镇守地狱第十八层千年，另外一道要留在我这太虚秘境中，为我打理这大好河山，期限也是千年。
要照你那模棱两可的说法，岂不是要将曹小友整个人都带走，整个十八层地狱，都要曹小友帮你镇守，你好做个甩手阎罗？”
中年人的话音落，便有一个唇红齿白，坐在一只比他身形大了两倍的酒红色葫芦上的青衣小童，从江水中浮出，他费力爬到底座的葫皮上，微微喘息着，看向那个被他称之为“韩王”，也是十殿阎罗之首的中年人，没好气说道。
小童说话的声音，也似他的年龄那般，稚声稚气。
“两位，还有半个时辰呢？现在就急着瓜分曹某这具道身，是不是为时尚早了？”满头白发的曹罡，捻子在手，说道。
小童仰面躺在葫芦上，葫芦在江面上旋转不停，他的身子却是纹丝未动，依然是朝一个方向躺着。
他翘起一只二郎腿，轻轻摇晃着，嘴上慢悠悠说道：“不早了，半个时辰，不等我这酒葫芦呼吸吐纳一个轮回，时间也就到了。”
中年人跟着说道：“我承认，你曹罡是人间修行，千古第一人，本王若是站在与你一样的位置，绝对走不到你今天的高度。可惜，你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以你今时今日的境界，若是踏出那一步，天上恐怕就会有人坐不住了。”
“二位觉得，我能够走到今天，凭的是什么？天赋？勤勉修行？机缘？或者是杀戮？别人的馈赠？”秦恒忽然开口问道。
不等两人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都不是，是我手中的剑，我以剑叩心关，论人世对错，砥砺修行，剑道登顶，人剑同行。”
小童撇嘴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归说，到了阴曹地府，镇守十八层地狱，你可别将你的那些陋习也一并带过去，别动不动就要杀人。本王那里，虽说没有人，可鬼也不能乱杀，地府规矩，比人间要森严太多，弄不好你犯了错，连我这个十殿阎罗都要跟着受到处罚。”中年人叮嘱道。
曹罡微微一笑，说道：“韩擒虎，赵玉明，你们两个还能不能做的更明显一些，想要分散我的心神注意力，干脆你们两个脱光了，跳到这阴水中洗澡，或许作用会更大些。”
“真的吗？要是真有效果，我不介意。”青衣小童赵玉明站起身，跃跃欲试。
阎罗韩擒虎忽而抬头看了一眼天幕，随之脸上划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时间匆匆流逝，棋盘之上的局势，韩擒虎占尽优势，曹罡如困兽之斗，眼见曹罡落败即将成为既定事实，时间也恰逢在甲子光阴落幕前一刻，却在此时，捻在在手的曹罡，忽然伸手落向棋盘。
与此同时，他大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让两位失望了，曹某屠大龙，得证长生不朽。”
说话间，曹罡气势陡转，刹那之间，剑气溢如满月，一泻千里。
然后，就见他那满头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青丝。
方圆千里之地，一瞬间，天地穹顶，四处皆如剑光朝拜。
青衣小童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惊的嘴巴都合不拢，喃喃道：“真成了，那这就不是千古第一人了，而是万古第一人啊。”
突然，画风一变，他整个人猛地躺回葫芦上，一脸难受至极的表情，两条短腿乱蹬，两手乱抓，嘴上嚷嚷道：“我的苦力啊，就这样没了，这可咋办……”
阎罗韩擒虎望着气象大到没边的那个年轻人，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失落之色，反而笑意更浓，他说道：“恭喜。”
曹罡任由自身气象四处飘散，望向中年人，抱拳说道：“多谢让盘，今日之恩，容后再报。”
韩擒虎摇头说道：“本王不是故意放水。”
曹罡洒然一笑，眼如明镜，深邃且明亮，转而身形化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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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镜花水月道路上，一大一小并排同行。
大的是曹罡，小的是青衣小童赵玉明。
前方不远处那扇水波镜面，便是返回人间的秘境出口，两人一边前行，一边说着话。
“你说什么，我这并不算是真正的证道不朽？”曹罡突然脚步一顿，看着赵玉明，一脸不可思议道。
小童点点头，稚声说道：“六十年来，在你背后出现的那幅心境气象显化虚像，其实是你内心的心魔所在。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的最后那一战，为你在人间铸就了辉煌，却也留下了遗憾，滋生了心魔。”
秦恒眼睑低垂，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解？”
小童解释道：“红颜死，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屠百万人。那位红颜，是你心中所憾。杀百万人，是你心中戾气，滋生出了心魔。”
曹罡问道：“如何破？”
小童说道：“男女之事，我不懂。至于你的心魔，需要你重临人间，自己摸索，消弭掉就好了。”
曹罡点头道：“多谢指点。”
小童一摆手，老气横秋道：“小事而已。”
曹罡想了想，又问道：“那我现在的这副身躯是？”
小童认真斟酌了片刻，给了一个恰当的说法，“已证长生，未得不朽。”
“何解？”曹罡一时没想明白。
小童随口道：“就是字面意思，自己想去。”
曹罡其实问出之后，就已经想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他这副身躯已经是长生之躯，但是未证得不朽不死之身，此问有些多此一举。
“还有其他要问的吗？没有就滚吧。”
曹罡又问了小童几个问题，暂时没有想到其他问题，赵玉明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曹罡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想到要问什么，便准备离开，照小童这位太虚秘境之主所说，他要真正证得长生不朽，契机还得在人间寻找。
当曹罡走到水波镜面之前，刚要准备踏入，青衣小童忽然叫住了他，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你现在的这副身躯，除了体魄强健，抗揍以外，没有一点修为境界，这是……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解释，反正就是暂时境界没了，需要你回到人间之后，一点一点去恢复。对了，你在这里一甲子，人间才过去三年，你要心中有数……”
曹罡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嘴吧嗒吧嗒个不停的青衣小童，愣了很久才说道：“我能不能说句话？”
青衣小童点头道：“你说。”
曹罡一本正经道：“替我问候你娘。”
赵玉明嘿嘿一笑，忽然一个蹦跳而起，一脚踹在曹罡的屁股上，将之踹入秘境出口，幸灾乐祸道：“老子应运而生，哪来的娘。早就想踹你个狗日的屁股了，以前打不过你，现在终于给我逮到机会了。”
当小童的声音消失在曹罡的耳畔之时，跌入秘境出口通道中的他，听到赵玉明的最后一句模糊言语是，“听说你小子在人间的风流债还挺多，现在回去，想必那些女子们对你是“望眼欲穿”，恨不得“嫁”之而后快，哈哈哈……”
听到这句话的曹罡，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