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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流浪汉》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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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到火车站,等到傍晚的时候,他见到了这个几年前离开的故乡。
  高一的时候,他爸的工厂突然破产了,负债累累,最后不堪重负,跳楼自杀。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债主给收走了。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那边的亲戚很久前就不联系了,而他爷爷奶奶只有他父亲这一个孩子。
  他没打算让他爷爷奶奶抚养他上大学,就独自到城市里边打工。
  只是到了那里两天,钱就被人给骗走了。
  他就这么颠沛流离地在外边流浪,其实他是赚得到钱回家,但那样回来也不回来有什么区别吗?
  坐上车回家,看着残破的屋落,他有些唏嘘。
  ……
  春节之后正月初五,郑林换了一身新衣服,穿了一件棉袄回了出版社。
  整个出版社只有社长一个人在,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二楼。
  他听别人偷偷讲过两三句,社长之前好像有个丈夫,可是后来好像生病去世了。
  “嘿,社长!”
  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或许是受春节的影响吧,社长的脸不再是面无表情的,多多少少带上了微笑。
  “回来了,老人身体还好吗?”
  “还行。”
  他坐在了沙发上,回道。
  “那就好。”
  两人就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们没人提及到过去。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日子,有着太多的遗憾与痛苦。
  但你不得否认的是,正是在经历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后,他们依旧在努力生活,这才让他们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而在未来,他们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他们都是在聊未来,他们都是在无限遐想。
  社长第一次坦露心声。
  她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笑着遐想着,她说等她老了,不再工作以后,要去世界各地游玩,见见不同的人与事。
  她说这曾是她和她先生的共同想法,以后,她会带着她先生的照片去实现的。
  郑林也说出了他在不久前刚刚萌生的一个想法。
  当一名作家。
  写写故事,谈谈生活!
  那应该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吧!
  他们聊到了很晚很晚。
  上楼之际,他突然转身说道。
  “谢谢你了社长。”
  “别说这些没用的,今年要是不努力,也是要把你给踢出去的。”
  她笑着道。
  他同样笑着。
  “社长,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春节放假回家后,大家又开始新的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都有些重复,稍有改变的是大家的衣服从厚厚的棉袄换成了外套,又换成了长裙和短袖。
  八月份已经到了。
  这个月社长正式宣布,郑林将会成为出版社里的编辑中的一员。
  基本工资四千,包吃包住。
  他所接触到的第一个作者,是本城的,一个很漂亮漂亮的女孩。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穿着一件洁白无瑕的长裙,扎着普普通通的马尾。
  社长带着她到面前,说以后这就是他带的作者了。
  她挥挥手,笑着说“你好”。
  “你好。”
  出版社不大,没有一个适合聊事的地方,社长让他们找个地方聊聊接下来出书的事。
  他们在外边找了一家咖啡店坐着。
  她告诉郑林,她想要写一本书,现在只写到了一半。
  她从来没写过书,怕接下来的内容会写很久很久,希望他可以做出一些指导。
  郑林想了想,还是告诉她要不出书这件事就算了。
  因为现在出一本书的成本不小,她又没写过,也没有名气,冒这个风险,不值得。
  她笑着摇了摇头。
  她说她生病了,也就只能再活一年的时间。
  她的父母都有退休金,还有个哥哥在照顾着。
  她自己有些积蓄,剩下的这段日子,她想写出这本书。
  郑林抿着唇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黯淡。
  他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接着情绪低落地回到了出版社。
  晚上的时候,他用社长分配给他的电脑查看了她写的书的前半部分。
  不多,十万字出头。
  但他感觉得出来,她写得很认真。
  她写的是一个稍微励志,又有些温馨的故事。
  不算很好,但里边有一句话写得很好,郑林记得很深。
  “尽管去努力吧,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以前是相信这句话的,但现在,想到女孩,他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相信。
  他魂不守舍地出去买了瓶啤酒,等到喝完才回来。
  在楼顶的那件小屋,他盯着天花板,等到很晚很晚才睡着。
  之后的日子,他经常跟女孩聊书的事,对方一有什么问题,他会马上解决。
  渐渐的,他和女孩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在星期六日休息的时候,两人会骑着自行车绕着小城环行,一路上聊着天,甚至会唱着歌。
  时不时对方还会邀请他到她家里去。
  她家是公寓里的一栋房子,十分明亮,里面养着许多花花草草。
  她说她本来想养一只小狗的,可惜她对这些毛发过敏,只好作罢。
  她还会做许许多多小点心,总会邀郑林来尝试。
  她还有点起床气。
  她……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郑林长这么大以来就没遇着过这样的女孩。
  从遇见她到过年的这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每当他在睡觉之前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咧开嘴笑。
  但心里的某一块地方又会隐隐作痛。
  一月份上旬,春节又要到了。
  他要回家了,这个春节后,她就不回来了。
  剩下的这段日子,她想要陪在家人身边,把书写完。
  他帮忙提着行李,送她到火车站。
  他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沉默着。
  临上车时,他突然叫住了她。
  “那个……”
  “什么?”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嗯,都会的。”
  她笑着点点头,接着拉着箱子走进了站内。
  他瞧着她的背影,扯着嗓子喊道:“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等着我。”
  她转过身来,点点头。
  接着身影淹没在人海中。
  郑林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出版社。
  春节从家乡回来后,他从出版社搬了出来,没了包吃包住,他的工资有着六千五。
  足以在这个小城里边生活得不错了。
  他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努力与作者沟通,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他也在不断地努力学习。
  渐渐的,他成为了这个出版社里边最好的编辑之一。
  他和女孩的联系也从未中断,甚至变得更加紧密。
  她每天都会发微信告诉他今天做了什么,花盆里的花开了,今天的点心糊了……
  他也会趁着休息的时间回她消息。
  四月份时,她的书正式出版了。
  成绩还算一般,回个本也没有赚上多少。
  但她已经兴奋地准备写第二部了。
  他回了个笑脸说了个“嗯”。
  又是八月份的时候,他向社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跑去找她。
  那时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了,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在她家瞧见了一大堆药罐子,心里猛地一纠。
  她说要和郑林出去外边走走,她的父母和哥哥都没有阻拦这对年轻人。
  两人在小路上悠闲地走着,聊这聊那。
  时间好像回到了去年的那个夏天。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
  “嗯?”
  她转身脸上露出疑问。
  “江纤柔,我喜欢你。”
  他看着对方,脸微微红,将这句憋在心里一年的话给说了出来。
  她刹那间红了脸,征了一下后,咬着唇开心地笑着往前边蹦去。
  什么也不回答!
  郑林看着她这样,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在那个地方待了六天。
  最后的那个早上,两人相拥而别。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那个秋天的尾巴,她的第二本书终于写出来出版了。
  成绩比之前那本好一些。
  春节来临之际,她说她的病情好多了,说不定还有着痊愈的机会。
  她还快递了一条毛巾,是她自己没事的时候织的。
  因为这个消息,郑林高兴了一整个冬天。
  而在那个春天来临之际,她哥哥打电话过来,说她走了!
  她终究没熬过去这个冬天。
  那个晚上,有个人一夜没睡。
  他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按照她的想法,布置地很简单。
  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参加。
  在葬礼结束的时候,她的哥哥给了他一封信。
  是她写的。
  他捂着信,一直没敢拆开。
  直到回了家,他才颤颤巍巍地打开。
  “嘿,郑林!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说明我已经……嗯……
  其实我一直很感谢那天的遇见,让我在生命的末端遇见了你。
  ……
  尽管去努力吧,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封信很长很长,足足有五页纸。
  她用自己书里的话来作为这封信的结尾。
  郑林憋了好几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开始往下滴,他抓着自己的头咆哮出声,最后又无力地砸在墙上。
  他知道,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能就像一句话所说的那样:“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他所爱的人的过程,每个人都是生命的过客!”
  后来的岁月中,他如愿成为了一位作家。
  在那春去秋来的日子里,书写每一个故事。
  一个读者问他:“为什么你的书里最终都是圆满的结局呢?您没打算写一些悲伤的故事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生活已经有太多的遗憾了,我不希望我笔下的故事也都是如此。
  其实,生活没你想的那么好,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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