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位老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狭窄昏暗的洞穴里，哑巴男人抱着她不断地往前爬。
　　在不远处，能够听到一些苍老的呢喃。
　　“五个，六个，七个……”
　　这声音环绕在哑巴男人的耳边，让他魂不守舍。小女孩儿在他怀里疯言疯语，也让他很是悲伤。
　　他没有办法将小女孩儿送走了，他的路走到头了。因为那个听上去有些苍老的声音，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来的是一位老妪，她哼着数字，站在哑巴男人的面前。
　　哑巴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走，因为这个人他认识。
　　还记得几周前，他和小女孩儿一起捕猎了她的女儿。当时她女儿的手脚都被扯得粉碎，最后只有身体和脑袋保留下来了。
　　老妪是来追命的。
　　其实从费曼以及李白开始和哑巴男人两人战斗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躲在暗处观看。准确的说，自从她的女儿成为残疾的那一刻之后，她就一只跟在哑巴男人和小女孩儿的后面。
　　在废铁城，拥有亲人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她差点儿就失去了亲人，所以和哑巴男人以及小女孩儿不共戴天。
　　一直往前方爬，哑巴男人快没力气了。天空堡垒制造的合金仿生骨骼是完全按照人类的运动能力指定的，所以次运动的时候，电能有一个最大输出功率以及时长。
　　老妪就跟在后面，像在赶小狗儿一样，赶着哑巴男人向前走。终于，当哑巴男人完全爬不动的时候，她出手了。
　　哑巴男人失去了最后的力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妪佝偻着身子，用一把普通的螺丝刀拧着他胸口前的螺丝。
　　“还有一点儿值钱的东西。”
　　老妪一点一点的卸下哑巴男人胸口的板甲，然后取出里面的动力装置。因为哑巴男人的身体损坏程度十分严重，所以也只有这些东西最值钱了。
　　至于那些坏了的东西，譬如手脚什么的，就算是拆掉拿到地下城中心去，人家是不会收的。
　　地下城中心也好，黑市也罢，他们都只要完好的，不要太多损坏的。不然他们还要自己掏钱去修理，谁愿意做这种生意？
　　李白和费曼两人也渐渐追了过来。他们必须将小女孩儿的头带回去审问，或者研究。
　　此刻，老妪以及把值钱的装置全部拆卸好了。哑巴男人虽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
　　只要小女孩儿的头还是完整的就行。
　　可就在这时，老妪从哑巴男人的怀里将小女孩儿的头抢了过来。
　　她说：“我要把你扔到你最不想去的地方！”
　　小女孩儿恶狠狠地盯着她。
　　“让你也见识一下，曾经你们自己的做法！”
　　老妪说完之后，李白和费曼正好赶到。李白看到老妪手里提着头，转身就离去。
　　李白正要开口阻止，却已经完了。很难想象，一个全身破破烂烂的老人，居然可以行动得那么快！
　　她是在为自己的女儿报仇。虽然无法摧毁小女孩儿的头，但可以让她受尽折磨。
　　于是，她把小女孩儿带到了当初小女孩儿收割别人头的那个地点。没错，就是李白看到小女孩儿捡头时候的那个站点。
　　这里还有散落一地的头颅，是当初小女孩儿没有捡完的。他们唉声连连，直到力气全部耗尽为止。
　　老妪就随意一扔，小女孩儿的头顺着地面往人群当中滚。就像台球一样，她撞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头。
　　动量守恒，小女孩儿被弹开，又往另一个方向滚去。
　　就这样撞来撞去，直到小女孩儿的头的动能完全消耗完毕为止。
　　这些被小女孩儿的头撞击的过的头都认识她。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小女孩儿，他们怎么会失去自己的身体呢？
　　所以，见到有人将她的头带到这里来，他们瞬间就不再呜呜的叫了。现在他们想的是，我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报一箭之仇？
　　有人对老妪说，让老妪将她的头扔远一些，最好是扔到下水道这样的地方去。那些从废铁城上面排下来的污水和垃圾，绝对能把她的头给腐蚀掉！
　　老妪却没有接受这些人提议的方案。她什么都没做，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现在她想的是，赶紧将拆掉的这些装置和零件拿到地下城中心去换取救济金。然后再用这些救济金去医治自己的女儿。
　　这个时候，李白和费曼也恰好赶到。李白急冲冲地在人群里找到小女孩儿的头，将她捡了起来。
　　这个简单的东西，触怒了这个地方的所有人，包括老妪在内。他们用极度厌恶的眼神盯着李白，目光中仿佛存在着无数把刀。
　　“赶紧将她放下！”
　　“你这个狗东西，不是人……”
　　人们的态度很坚决，而且一个比一个骂得狠。要不是费曼提醒他的话，李白还真就愣在了原地。
　　“李白，赶紧过来，不必理会他们。”费曼向李白挥手。
　　李白点头，然后和费曼集合。
　　“你不能走！”
　　突然，老妪站在那里，高声喊道。
　　李白回头，看见老妪那一脸的愤怒表情。
　　“你不能走，你必须把她留下！”老妪的言语很激动，“她是个罪人，没有资格得到拯救！”
　　“我们不打算救她。”李白说，“我们只是想向她问一些事情。”
　　“那也不行！”
　　“为什么？”
　　老妪不回答。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小女孩儿对她的家庭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她必须要惩罚小女孩儿，无论如何也要！
　　老妪知道，如果这颗头被李白他们拿走的话，大概率会被送到代理中心去。因为当时她躲在暗处的时候，听到了费曼先生的话。如果小女孩儿被送到代理中心去的话，那她就会被洗脑，然后再次和其它脑袋一起批发出来。
　　这种事情，换句话来讲，叫做“新生”！
　　一个坏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没有资格获得“新生”的机会！
　　老妪直接冲向李白，伸手去抢这颗头。
　　……
　　狭窄昏暗的洞穴中，哑巴男人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向着老妪和李白的方向爬行。
　　他的行动很缓慢。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他脖子上面的电线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穿。
　　脑袋失去了支撑，掉到了地面上。
　　就像当年他躺在都市区夜店门口时一样，他的身体成为了一堆废铁。
　　只不过这一次，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前再也没有都市区那些走来走去的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当然，也有相同的地方。
　　地下城的夜比都市区的夜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