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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祯醒来只觉得头疼得厉害,窗外的日头平静而刺眼。
“郡主,您终于醒了。”
一众侍女在屋里安静地忙活着。
“唔,现在是什么时候?”
“您昨晚喝醉,沉睡了一宿,现在该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侍女们忙着准备莫祯的洗漱,莫祯坐在床上按揉着太阳穴。
“行了,都出去吧,我不用伺候。”
勤快的侍女们停下手中的活,心中谨记何管家吩咐的话:郡主说的话认真听,说什么就是什么。
毕竟昨天夜里有人揍得章府少爷下不了地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当事人就在眼前,不必亲自领教了。
“是,郡主。”众侍女说罢便退下了,房里只剩下莫祯一人,她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勉强记得一些片段。
“昨天心情不好,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喝了点酒,好像还揍了谁……”转眼瞥见枕边的白玉珏。
何管家正在同辰平侯用午膳,莫祯一身便装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堂内。
“那个跟屁虫——杨恪——他来过候府?”
何管家举着的筷子悬在半空,辰平侯在一旁一脸严肃地看着莫祯。莫祯欲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退出堂内。
“祯儿,准备去哪啊?”
“就,随便走走。”
莫祯转身要走。
“站住。”
莫祯突然背脊一硬,站在原地。
一脸严肃的辰平侯一旁,是一脸担心的何管家,身后是一脸冷漠但显然在憋笑的卫无疾。
“你又要说教了?”
“本王说过的话你何时听进去过?来京华城的第一天就闯祸,堂堂辰平郡主不顾身份夜里去华清楼喝酒,喝醉了还把吏部尚书的亲外甥打得鼻青脸肿。这哪像郡主做的事,与市井恶徒有何分别!”
“他对女子不敬,是他该打。任谁见了都会帮忙——若是见强欺弱却视而不见,这样的郡主还不如市井恶徒。”
“你——”辰平侯吵架是赢不了莫祯的,又道,“那么,太子殿下是能被你这样胡乱呼叫的吗?直呼其名,还什么——‘跟屁虫’?这是在京华城不是在辰平郡!如此没分寸,看来得请人来给你好好讲讲规矩才行了。”
“犯不着。”
“总是这般与为父顶嘴,还不用学规矩?”
“这不是一向如此的么,何必到了京城便要装模作样!”
“住口,这是对本王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看着父女又要起口舌之战,何管家站起来调解。
“侯爷,郡主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到十岁,自幼感情深厚,想必殿下宽仁不会计较郡主这般称呼,或许还会觉得亲切吧。”何管家又看着莫祯,眼神示意让她服个软,“郡主不懂京华城中朝局势态,但小心点总归没错,不去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给自己徒增烦恼。”
“何老,不要总是惯着她。”
“这不关何老爹的事,你别把自己的责任推给他。除了数落我就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
“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不关你的事。”
莫祯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忽然卫无疾跳到眼前,堵了去路。
“郡主请留步。”
莫祯抬头看着卫无疾清俊的面庞,不似亲爹那般严肃死板,莫祯不想跟他动手。而且,莫祯可是领教过的——跟他动手就是自讨苦吃。
“无疾,你让开。”
“明日便是国宴夜,郡主届时要同侯爷入宫,郡主身上还有伤,绝对不能再有半分差池。”
“我回自己的房间,你也要拦着我吗?”
“无疾不敢,只是郡主还没有用午膳。”
“送到房里,我才不跟他一起吃。”
说罢留下一个倔傲的背影。
辰平侯叹了口气。
“你看看她,越来越不像话了。”
“郡主心地善良、品行端正,只是贪玩些,侯爷教训教训就是,不要动气。”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她虽不说出来,其实心里不知多怨本王。”
“老奴斗胆为郡主说一句,侯爷您又何尝不是呢?自从先夫人走了,这么多年,您和郡主就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过话。郡主心里怨您,是她当时年幼不懂;侯爷也从来不跟郡主解释,如今父女俩的误会眼看着越来越深,老奴也是不忍心哪。”
“此事不要再提。那些事,祯儿永远不知道才好。”
这时下人又来通报,说是太子从宫里送来了缓解头疼和治疗瘀伤药。
何管家笑着:“太子殿下对郡主倒一如既往地上心。”
“难得太子惦念祯儿这么多年,时常来信慰问本王,只在信尾问候祯儿是否安好。他对祯儿的心思,本王是明白的。他明日既加冠,自然是推托不了赐婚的。”
“可依咱郡主的性子······”
“祯儿若拒绝,本王定不会勉强。恪儿那孩子了解祯儿,相信他也不会。”
“是啊。”
“说到这儿,你方才所说的,昨天帮了祯儿两次又和太子一同送祯儿回府的顾长野,是怎样的人?”
“那位顾少侠倒与郡主有缘。他介绍自己是东海郡的游侠,看他行事倒是比寻常侠客更知道轻重,更有教养。老奴看他不像毫无寄托之人,想必是跑出来游历的年轻人罢了。”
“本王突然想起昨日与京兆尹公孙涵谈话时,说到这京都附近如此富庶,百姓生活和乐美满,却仍有为匪行盗之辈,本王担心值此国宴盛会,鱼龙混杂,别有用心之人混进了京华城。公孙涵却说他们是过去的盗匪了,如今太平反而做不惯日常营生,便继续走他们的老道子。正好一个东海郡的监察御史,因为丢了令牌被带到了京兆府,说是来此处捉贼。依本王看,那个年轻人没那么简单。”
“侯爷放心,侯府内外重重守卫,没有人能随意靠近献礼的。”
“那毕竟是皇上亲自开口要的东西,这干系着莫家在辰平的一席偏安。”
“或许是因为他也姓顾,侯爷才如此担心的罢?”
辰平侯若有所思。
“有机会一定让我见见这位顾长野,顾少侠。”
为在国宴夜彰显大洲国的大国风范,除了满目荣华富贵的宫廷布置,礼数细节也务必做到无可挑剔。
太子居所东宫,杨恪静静地站在窗前,嗅着窗外的栀子花香,回想着昨夜与莫祯的重逢。
一别十年,莫祯还是杨恪记忆中那个小女侠,杨恪嘴角掠过一抹难掩的笑意。
这是在束缚密集的宫城之中,杨恪难得心情如此轻松快乐。对莫祯,他是没有防备的。
“恪儿今天怎么这般精神,午后也不休息。”皇后的声音拉回了杨恪的思绪。
“母后怎么来了?”杨恪立刻收敛了笑意。
“本宫听说恪儿连轴地劳累,体恤恪儿辛苦,便送些解暑的银耳莲子羹过来。”
侍女将食盒里的点心端出摆放在桌上。
杨恪望了一眼林照,林照避开杨恪的目光微微低了一下头。
“父皇委以重任,儿臣不敢辜负。”
“恪儿能这么想就好,”皇后目光慈爱地看着杨恪,“方才看你发呆,想什么如此入神?”
“没什么,”皇后看着杨恪,并不相信这个简单的回答,杨恪继续道,“只是想起——礼部在诸多宴会的精巧安排,礼部的尚书大人却说‘鸣琴垂拱,不言而化’。儿臣深以为然,十分庆幸生在大洲。”
“徐明舟不愧是礼部尚书,本宫会奏请皇上,国宴之后再行嘉赏。当然,恪儿及冠之后便能自行对良臣嘉赏了。”
“当下虽富庶,儿臣最关心的还是前两年各地灾害使百姓流离失所,唐人有云:不念居安思危······”
皇后打住道:
“恪儿是太子,向来事事都考虑周全。但许多事情并非你一人之责,恪儿可明白母后的一片苦心?”
杨恪当然明白。
毕竟没有谁能比得过皇后王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更没有谁比亲舅舅骠骑大将军兼国相王昂更重视他这个太子的权望。
吏部侍郎赵正,为人勤恳中正敢于直谏,不屑参与朝中权势争斗。却因为与杨恪观念合拍、赞同杨恪独立于王氏一族,而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流放边疆,赵府中人尽数被充为官奴。这一切正是拜眼前这个全心全意为自己铺路的母后和她身后的舅舅王昂所赐,但她又授意杨恪赎回并妥善安置了赵正的家眷――手中的权力让他们做的事情出即使是自相矛盾的,也不会有人敢怀疑。
“儿臣谨记。”
杨恪目前还没有丰满的羽翼和足够的力量挣脱牢笼,尚且只能隐忍周旋。
加冠将是杨恪摆脱王氏一族控制的转机。杨恪期待着培养起自己的左膀右臂、建立一支纯粹为了天下社稷百姓哀乐的臣属部下——不受权臣摆布,不受皇后身后王氏家族的干预。
这样的人何处去找呢?
顾长野起了个大早,换上深蓝衫,收拾了行李。但他并没有离开华清楼,而是找到空置的房间,从窗户上荡了进去。
房间里摆置格外质朴典雅,隔间处处摇动着珠帘白纱。房中没有床榻桌椅,只有一柄古琴架在正中央。
顾长野站在窗前向外望去,不禁有些诧异——以皇城为视角中心向东西两边扩散,数不清的权贵府邸、官署机构和大大小小的街道商铺尽收眼底。
阿远伯曾经对顾长野说过,这叫最佳视角,一般用来监视目标和交易情报。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要小心提防或巧妙利用这样的房间。顾长野确定房间里没有人,开始观察辰平侯府的整体布局。
扶义既然追到了京华城,不抓到顾长野不会善罢甘休,此时固然越少人知道顾长野这个人,顾长野就越安全。想要去找莫祯问清楚这颗珠子的来历,就不能用莫祯给的短剑从正门进侯府(太过张扬)。躲避守卫视线溜进侯府这种事顾长野拿手,留后路这种事顾长野在行。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
“姑娘,点心茶水还是照旧的么?”
“嗯,午时前送来,有劳了。”
“姑娘客气了,咱家就不打扰姑娘练琴了。”
顾长野听着声音耳熟,一面已经轻功跳上了房梁。
一位浅湖色轻衫、面蒙白纱的女子走进房间关上房门。竟然昨晚风雪台上的琴师钟韵。
钟韵盯着敞开的窗子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只是在古琴旁坐下,轻轻挑动琴弦。
这窗户本来了就是敞开着的,观钟韵神态悠然从容,难以看出她是否知道有人来过。
顾长野心想,她方才同那丫鬟说话,难不成要在这练上一整天的琴?得想个办法趁机溜出去才好。正想着,钟韵突然说道:
“八楼之高,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语调冷淡,目光并没有向上看,不像是在对顾长野说话。顾长野静观其变,果然一男子推门而入。
此人年纪在三十上下,举止风度目光恭谨温和,虽然唇红浓烈直像女子抹了唇脂,但也算是位雅致的谦谦公子。
“小妹,许久不见。”
“兄长为何一路跟踪,而不与我同行?”钟韵没有停止拨弦。
“近来朝中局势将变,太傅府不能给外界留下任何把柄。”
“兄长国宴前夕来找钟韵,是想知道什么?”
“小妹太过见外,都是一家人,难道除了这些就不能专程来看望你么?”
“钟韵始终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有半分僭越。兄长的事,不妨直说。”
“国宴在即,这些日子,京华城可装着不少人物。纵然大洲国风光着,但总得有人在暗中为这份荣华扫除障碍。夜太黑,小妹是这夜里的眼睛——那位辰平侯时隔十年,再返京华城,论渊源背景和实力,这位辰平侯都是最值得注意的。请小妹格外费心些。”
“让钟韵监视一位与皇帝最为亲密的侯爷,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兄长的意思?”
“不论是谁的意思,维护的都是太傅府、乃至皇帝和大洲国的利益。”
“我一个人做不到。”
“放心,你需要的人我会从牢里带来。”
“钟韵明白,有劳兄长代我向父亲问安。”
钟韵的语调依旧冷淡,男子只是微笑地点头。
二人说话间,钟韵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拨动。待那美唇男子走后,钟韵将一首曲子奏完方才停下。
值此之际,一阵清风掠过湖面吹进房间,带落几片洁白的羽毛。
钟韵起身拾起地上的羽毛,白纱下隐隐可见笑意。
“今天是练不了琴了。”说罢便抱着古琴离开了。
顾长野听着钟韵走远,跳下梁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此地不宜久留,顾长野无心关注这些阴谋,只想向莫祯问清楚这颗珠子的过往,或许能找到画像上那位夫人,甚至自己的母亲。
莫祯大敞着房门,坐在房中看着门外站着的、走动着的重重守卫,正愁闷着困在府内没有出逃的计策。这时侍女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里,低头小心说道:
“郡主,何管家说午后炎热,让奴婢送些冰镇的西瓜和青提。”
莫祯喜欢冰西瓜和青提,让侍女放在桌上。
紧接着又来一位,手里端着服盘。
“郡主,这是明日入宫要穿的红云广袖流仙裙,郡主要不要试穿······”
莫祯盯着侍女,侍女只是不敢看她,莫祯既生气又无奈,只好扶额挥手道:
“好了好了,出去吧。”
小侍女忙将衣服首饰等放在桌上仓惶跑了出去。莫祯一把将门关上,看着桌上琳琳琅琅的金银珠玉和华美的红裙,不禁有些恼火。
“一定是杨恪那个家伙送来的,可恶。”
莫祯将红云广袖流仙裙展开,挂在衣帽架上撑作人形,又抱起枕头捆做头一般大小固定在架子上作头,将那些金银玉簪之类的统统插在枕头上,最后将屏风挪到门前。从外头往里看,朦朦胧胧地仿佛穿着裙子的莫祯就站在窗前。
光天化日之下爬辰平侯府的墙而不被人察觉,对于顾长野来说并非难事。
挑着午后多数人都在休息的空档,算好侯府守卫视线出现盲区的时候轻轻一跃,便过了侯府的墙。
要到达莫祯的房间还需要穿过一小片竹园,为了以防万一,顾长野用黑布蒙住了半张脸。
今日比昨日的守卫更多,主要集中在前门,背面只有一人看守。只不过他这个位置一有声响就会引来一大堆守卫,下手精准而迅速。
顾长野沿着墙边蹑手蹑脚地靠近,准备一掌击晕略显困乏的守卫。不料窗户里先挥出剑鞘,将守卫击晕,顾长野忙上前扶住下滑的守卫,以免闹出动静。莫祯踏上窗台,忽见一人上前扶住被自己击晕那厮,于是再挥剑鞘直接上脸——顾长野空出一臂格挡,莫祯见此人白日蒙面出现在后院颇为诡异,又再出腿横扫,顾长野下蹲躲闪。莫祯两击不中正要拔剑,顾长野忙扯下脸上黑布,举起短剑轻声说道:
“‘莫公子’手下留情——”
“顾长野?”
守卫们听到了些许动静,正向这边走来。莫祯不想让守卫发现自己要逃,顾长野也不想暴露,被发现只会让守卫更森严对谁都没有好处。
“顾长野,上来。”
顾长野将那晕倒的守卫一把丢进窗里,轻功一跃入跳上窗台进了房间。莫祯顺手将茶杯掷于地上摔得粉碎,守卫听见房中声响后止步,回到前门口问道:
“郡主,发生了何事?”
“你们不让我出去,我正生气呢,走远点,别管我——”
接着又是一顿劈桌砍凳的声响,守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又向前面巡视去了。
顾长野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见莫祯收剑回鞘、双手叉腰,正盯着自己。
“顾长野,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