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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根边,天子脚下。
七月盛夏,大洲国太子杨恪加冠及皇帝五十寿诞将近,举国嘉庆,各地封侯与友邦近邻皆谴使臣入京华城来贺。
此时,城外红云山里的老樟树上,栖着一人。
蓝衫衣,高束发。破草帽下半张轮廓分明的脸,双臂作枕,撂翘着二郎腿,耳边那双修长工巧的手,倒也端正清秀。
歪斜的树杈并不是午睡的好地方,但看他在光斑下惬意的鼻息,还挺享受。
“快!快跟上!”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树上人佯睡,循声细听这喧闹。
“老大,这时候入京的权贵,咱得罪得起么……这队车马也不见它挂旗,若是哪个皇帝的亲戚……”
“抢的就是皇帝的亲戚!他们箱子里装的宝贝,随便拿点就够兄弟们享几辈子清福。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
那小弟再劝,挨了一嘴巴子和一顿白眼。
“吓!兄弟都听着,怕事儿的都快滚,别在这碍眼!”
众匪又劝那挨了嘴巴的小弟:
“兄弟你就听老大的吧,皇帝不缺这点东西。入城的主干道上太多官兵,不好下手。终于等来这么一个落单走旧城防的,送到嘴里的肥肉不能浪费。”
绿林汉的声音来到树下,大约三十来人。
匪老大身形高壮,皮肤黝黑,提着把大砍刀在最前头吆喝:
“不到半柱香他们就到,这辈子的荣华富可就看今儿了!”
众小弟欢呼附和,各自提着绳子和刀跟上。声音远了,树上之人从怀中摸出一块木质的令牌,上面拓着“监察御史”四个金赤字。
草帽下的嘴角上扬:“看来忙活的不止我一个。”
那伙劫匪下到旧城防铺置好绊马绳,架好弓弩在林子里守着。
山脚转弯处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老大,来了来了。”
那马蹄声急速逼近,小弟不等命令,见人来就拉了绳。
道上砰咚巨响,连人带马都重摔在干泥地上,滚出老远才刹住。
“诶呦惨……”
“老大,绊错了——”
匪老大抹了把额间豆大的汗,眼看着倒下那人迅速起身。
此人高束羽冠,蚕丝织造白衫,腰系白玉带,佩有宝剑。落地可见武功不差,大概没受什么伤。
“是谁?出来!”
匪老大心想不妙:这一瞧是个身份的,他既然发现了,自己和兄弟们轻易脱不了干系。不如杀了灭口。
顾长野旁观看戏,本不想插手。但白衣公子掉入草丛的一颗珠子闪了他的眼——
顾长野曾在阿远伯的秘阁中见过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上是位华贵端庄的夫人,生得极美。眉目温润、笑意亲人,给小长野莫名的亲厚感。画中夫人的衣物秘阁中有所收藏,唯有项上那颗珠子没有参照。
那珠子与画中所戴相似。
劫匪暗中剑拔弩张,只等一声令下,林间小道里却走出来一位牵马的蓝衫少年。
“哎呀,公子叫我?”
“你是何人?是你设绳绊我?”
“公子误会了,顾某游历至此,方才在林中乘凉歇脚,适才动静不小,这才出来看看。至于这绳子是谁放的,顾某毫不知情呀。”
匪老大手上示意放下弓弩,静观其变。
白衣公子目光如水,冷静打量着顾长野,也不说话,只是把剑收了便去扶马。
顾长野牵马上前,摘帽作揖。
“在下顾长野,东海郡游侠。”
白衣公子还礼:“辰平郡,莫祯。”
莫祯收拾掉落的行李,拍掉身上的尘土,没有发现丢了珠子。顾长野佯装帮忙拾掇,将那珠子纳入袖中。
“莫公子可有受伤?”
莫祯接过顾长野捡回的玉佩。
“并无大碍。”
顾长野无需多看,便知此人那是什么公子,分明就是个女孩。没有喉结,声音故作沉厚也掩不住好听,武功颇有段位姿态潇飒英气,但近看就掩不住女子的身形与肤貌。至少顾长野是没见过这样秀净的男子,心中觉得有趣。
“莫公子这是要入城吧,不知顾某可否与公子一道?”
不及莫祯回答,顾长野故意压低声音,把手放在腹部指了指林中。
“林中有匪,此地不宜久留。”
莫祯不惊不讶,只用漂亮眸子看顾长野的眼睛,大概觉得他没有说谎,点了点头。
“路不是我的,顾少侠请便。”
顾长野和莫祯说着话离开,众匪松了口气,匆匆将陷阱又布置好。马铃声渐近,只见五驾华盖马车有序行进,每驾车旁只有一人骑马看护。
马车在陷阱前突然停了下来,车里下来一个身骨硬朗的老者,颇具威严,近旁守着一个年轻干练的护卫。
丛中窃窃:
“怎么停了?难不成发现咱的陷阱了?”
“那老家伙看起来不简单,护卫看起来也挺厉害。”
“他们只有五个,咱们三十,怕啥?”
“嘘,别说话,仔细听。”
昔日的城防如今成了废墟,废墟之下是座寂静的山谷,悠荡着飞鸟的回声。山谷之外是连绵的高山,山顶荡着白云,阳光时隐时现。
辰平侯闭着眼睛深深地吐纳一回。
“本王此去十年,这儿终究是荒芜了。无疾,你父亲最喜欢红云山的秋枫。”
“家父在时时常提起。此山因秋日枫红胜火,胜似团团祥云而得名‘红云’。无疾对此还有几分印象。”
“你离开京华时才八岁,难为你还记得。你陪我走走吧。”
“是。”
突然林中数十道暗箭齐发,林中呼声骤作,冲出数十个持刀蒙面山匪。
一人肩上架着大刀跨步上前,小喽啰围上前去附和起哄。
“呵!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要命的就识相点赶紧滚!”
遇见山匪是辰平侯出行的日常,卫无疾等护卫正要动手,却被辰平侯拦下。
“你们,可知本王是谁?”
“‘本王’个屁,管你是谁,到了俺的地盘就得听俺的,带着你的人快滚,老子留你性命。”
“放肆!”卫无疾怒了,拔剑上前,身后四个护卫紧跟其后。不过三两下,数十匪徒皆倒地哀嚎。
卫无疾拽着匪头的臂肘将其摁在石地上。
“大胆狂徒,你眼前的这位乃是辰平郡正主辰平侯,岂容尔等口出不敬!”
无疾稍稍使劲,匪头迭声求饶。
辰平侯走上前来,面带笑意。
“小兄弟,方才你说这路这树都是你的?”
“哎呦,不不不,不是的。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王八蛋的。”
卫无疾又狠狠一拽,要匪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你可知,这城防带是本王二十年前亲自督建的。”
劫匪吊着下巴,张大了嘴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还有什么话,去京兆尹那说吧。”
京华城门下。
入城的登记队伍排如长龙,顾长野正要排队,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的莫祯却叫住他。
“跟我来。”
莫祯来到守城士兵跟前,从腰间拿出一块金玉令牌。那士兵看罢面色有些惊慌,忙差旁人上城楼通报主簿。
那主簿匆匆赶来,莫祯再一次示出令牌,主簿先是惊讶,而后忙拱手鞠躬揖道:
“下官京华城主簿,拜见辰平郡主。郡主远道而来,辛苦。”
顾长野在一旁佯装镇静,虽知道她是女儿身,但不知竟是辰平郡主这样厉害的角色。
莫祯点头见礼:“主簿大人,我们可以由此入城了么?”
“当然当然。皇上御旨要我等格外留意侯爷及郡主通行无碍,不敢有丝毫怠慢。临行府的总管大人已经恭候多时。”
顾长野跟着莫祯入了城门,果然便有一队华贵的车马来迎。
“没想到,你竟是辰平郡主。”
“今天你帮了我,莫祯该如何感谢少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得与郡主共行,三生有幸。”
莫祯并不满意顾长野的回答,取下马上的短剑递给顾长野。
“在京华城遇到麻烦,拿着这个到临行府找我。莫祯说到做到。”
一旁的胖总管谨慎打量这位来历不明的江湖少年。
少年受之不却,“多谢,顾某收下了。”
看着莫祯在胖管家的关切拥护下离开,顾长野抛玩着价值不菲的短剑,又滑出袖中的珠子。
并没有得意,或许还有几分失落。
“有人来接可真好。”
顾长野看了看手边的马,摸了摸马头自语道:
“既然来了京华城,得开开心心得玩才是。你是匹好马,但我俩主仆缘尽,你旧主很快就回来寻你,换身行头和住酒楼就靠你了。”
顾长野刚卖了马,在街上寻着裁衣铺,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怒吼——
“顾长野——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顾长野头也不回,拔腿就跑。身后那人追了不过两个街道,顾长野就彻底没影了。
此人正是东海郡的监察御史,扶义。顾长野在望海城的死对头,老冤家。
没想到他竟从东海郡追到了京华城。
扶义生的不算高,但很健壮,一身正气,一张仿佛写着“刚正不阿”的端正的脸也颇有气质。
方才的追逐引起了城中巡防的注意,此时追上了扶义。
“你是何人,为何在人群中冲撞吵嚷?”
扶义长舒了口气,谦谨笑道:
“我是东海郡的监察御史,扶义。方才我追的那少年是东海郡的盗窃惯犯,这才引起的骚乱。”
“东海郡的监察御史?可有令牌?”
“说来惭愧,”扶义十分真诚,“我的令牌在东海郡来时也被他偷了。”
“秉公行事,你既无法证明身份,我等不知你话的真假。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诶——不是,我真的是东海郡的监察御史,我可以跟你们走。顾长野一定还没走远,请你们加派些人手······”
“这不是你有权管的事,有什么话去衙门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