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地球历2113年2月5号，早上7点31分。
　　威廉·格里芬在自家住房的床铺上醒了过来，看到除了自己之外便没人的床铺，他的心里便有些失落。
　　距离他被放回来已经18天了，这两周多的时间里警察再没来烦过他，以王波霖为首的教会高层也在两周前离开了新珠三角都市群，刘思妤自然也不例外，作为副司祭，王波霖还有很多用得到她的地方。
　　于是威廉就这样被迫和他最喜欢的姑娘分开，对于一个刚陷入热恋四天的男孩，这无疑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但再痛苦，威廉也知道教会的事情更为重要，加上刘思妤保证，等安顿下来之后就会和他视频交流，于是他便接受了这件事情。
　　他想到这，失落地叹了口气，随后俯下身子，使劲在床铺上嗅了嗅。刘思妤的香气似乎还在床单和枕头上萦绕，已经过去两周了，刘思妤还是没联系他，这让威廉有些担心——他担心刘思妤的队伍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这一点，随着教会高层的离开，司祭大人把整个新珠三角都市群以及周边区域的教会管辖权全部转交给了他威廉·格里芬。光是整理好这些司祭大人转交过来的联络人，各级教会，给他们分配新的指令，就要花掉威廉不少时间。
　　更令他头疼的是，尽管下城区警局以存在不在场证明为由，加上他公司的施压，释放了他。但有一些警察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那个叫做许少锋的刑警还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威廉有些心烦意乱地抓起床边的便携电脑，给康德拉去了一个电话。
　　“喂？”
　　“康德拉吗？”威廉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香烟，抽出一根叼上，“我是威廉。”
　　“是威廉司铎啊，”对面的声音变得恭敬了起来，“大早上打电话过来……是司祭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威廉点燃香烟，惬意地朝半空吐出一个烟圈，“我也在关心这个事情——但这不是我今天打电话过来的主要原因，我想问问你，那个叫许少锋的警察最近还有跟着你吗？”
　　“我不知道，”说到这个，康德拉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也变得严肃了许多，“但我最近几天下班回家，都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另外，我从警察局的朋友那知道，的确有人在调查我的资料。”
　　“那个人一定是许少锋，”威廉笃定地说道，“这个人一定是想找到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你当初给我做的证明就完全没有作用了。”
　　“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暂时不要，”威廉摇摇头，就好像康德拉在他面前那样，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吸了不到一半的香烟摁到烟灰缸里熄灭，“这家伙现在正在调查我，如果他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我的嫌疑会很大。”
　　“再说了，”他站起身，走到楼下，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速食炒面放到加热器里，“我们也不知道，处理掉这个许少锋之后，还会不会有什么罗少锋陈少峰出来继续调查这件事。”
　　“那我该做什么？”
　　“保持冷静，这段时间我们就不要联系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你就到你最喜欢的论坛的第一篇置顶帖子里留言，其中加上一句我需要帮助，这样我就明白了。”
　　“到时候，我会用这台教会提供的电脑联系你的。”
　　“了解。”
　　“记住，一定不要试着联系我，”事关重大，威廉又强调了一遍，“虽然不敢确定，但如果许少锋一直在监控你的通讯记录的话……这就会成为我们送到他手上的证据。”
　　“就这样吧，另外，如果警察再去了你的公寓，就立刻按照这种方式联系我。”
　　叮嘱完后，威廉挂断了通讯，此刻已经是早上八点，即便现在的社会上班时间比较宽松，他也得立刻出门，否则就要迟到了。
　　加热器刚好在这时发出了工作完毕的滴滴声，他背好自己的背包，把教会给的电脑塞进包里，又把自己的电脑绑在手上，随后便伸手拿出加热器里的速食炒面，步履匆匆地出了门。
　　他此刻的模样就是一位标准的，赶着去上班的普通白领，任何人在这儿都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工作。威廉深知，最好的伪装便是不是伪装，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工人或是工程师，别人又怎么会认为这是你的伪装呢？
　　◇◇◇◇
　　“少锋哥，”藤原凛放下手里的观测镜，“康德拉的似乎结束了通话。”
　　“嗯。”许少锋倚靠在墙边，闭着眼睛应了一句。
　　他们现在身处在春觉公寓对面的写字楼顶层，周围是呼啸的狂风和疾驰而过的悬浮车，巨幅全息投影映出的光芒落在他们的身上，陪着霓虹灯光，让他们看上去多了几分艺术化的感觉。
　　“你就不好奇他跟谁打的电话，说了什么吗？”见到许少锋依旧是一副有些冷淡慵懒的模样，凛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需要，”许少锋终于睁开了半边眼睛，直起腰来，“他还能打给谁？无非就是威廉·格里芬，或者是他身后的上级。”
　　“说到这个，”藤原凛有些担心地看着许少锋，“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少锋哥。你应该知道，这是违反纪律的……要是你的判断出了错，你不仅会被警队除名，还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我知道，”许少锋脸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不耐烦，“我说你个妮子这话都说了几天了，累不累？你不嫌累我都替你累。”
　　见到许少锋下定了决心，藤原凛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劝服他了，于是她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先下去吧，”许少锋看了一眼被风吹得有些哆嗦的藤原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别感冒了。”
　　藤原凛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听话，”许少锋瞪了她一眼，“我要在这等到晚上，你也要在这儿等到晚上啊？你没事情做了？回警局去。”
　　“哦……”藤原凛委屈地嘟起嘴，把手里的观测镜递给许少锋，心里却觉得甜丝丝的。
　　许少锋目视着少女离开楼顶，在藤原凛离开后，他又举起观测镜观察了一下——康德拉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住所，去上班了。
　　根据许少峰这段时间观察得出的结论，他知道康德拉会在今天傍晚时分下班回家，而那个时候就是他动手的时候。
　　他放下观测镜，闭上眼睛开始养神，等待着行动的到来。
　　时间很快流逝而过，当夜晚来临之时，许少峰提前定好的提示闹钟也响了起来。
　　“是时候了。”他睁开眼，抓起放在大腿根上观测器，向对面的春觉公寓望去。
　　简单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观测镜后，他很快在街道上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康德拉就和往常一样，刚从自己的悬浮车上下来，他身边还有一位女伴，那是他的女朋友。
　　按照许少锋调查得出的结论来看，康德拉此刻应该准备带着他的女伴去用餐，当他们用完晚餐，就是最好的行动时机。
　　镜头里的康德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监视了，他此刻正和身旁的女伴有说有笑，走进了街边的一处中式饭馆里。
　　“李记棒棒鸡？”确认了康德拉的用餐店铺后，许少锋不再耽搁，他收起观测镜，一把抓起身边的背包，顺着来路离开了这栋写字楼的顶层。
　　片刻之后，许少锋从写字楼的门口走了出来，他身穿一身西装，配上背上的背包，和一副疲惫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上班族。
　　借助着外表和打扮带来的伪装，许少锋哼着歌，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来到街道对面，十分自然地拐进了饭馆旁的巷子里。
　　作为一名刑警，许少锋很清楚这座城市里，什么位置没有摄像头和监视器，他找到一个巷子深处的角落，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枪藏进衣服下面，然后便快步走到了餐厅的后门处。
　　等快走到餐厅门口时，他戴上耳机，一副正在和重要客户交谈的模样，从后门走进了餐馆里。
　　餐馆后门处有几个正在休息的伙计，这几个人用带着艳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继续聊起天来——在他们看来，自己这样的饭店伙计和许少锋这种职场精英，是两个世界的人。
　　借着并不存在的通话和得体的打扮，许少锋从餐馆后门进入了这家餐馆。他一边继续维持着不存在的通话，一边快步走进了厕所里。
　　“很抱歉，琼恩先生，”他嘴里念叨着，打开了厕所的门，看上去活像一个真正的职场人士，“3000信用点这个价格我无法接受……”
　　厕所里有两个顾客，和伙计一样，他们也只是本能性地对刚进来的许少锋投去一瞥，随后便不再理会他，像许少锋这样的人，他们每天都能见到不知多少。
　　许少锋直接窜进了其中一间隔间里，在进入隔间后，他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头套戴上，随后便耐心地等待起来。
　　他知道，康德拉有轻微的糖尿病，尽管他已经和自己的医生越好，2月14号那天举行手术，但现在，他正在接受正常的术前预备治疗——这种治疗的后遗症之一就是利尿。
　　没过多久，厕所门便在之前那两人出去之后再次响起，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略有些刺耳的高亢嗓音：“我向您保证，先生，我们德利尼理财提供的保险和金融产品绝对是……”
　　许少锋在刚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的目标来了，这个人就是康德拉，他是德利尼理财的一位高级销售经理。
　　于是他拔出枪，快步走出隔间，在康德拉反应过来之前凑到他的身边，用枪挑开他的衣服，顶在他的腰间。
　　康德拉是一个看上去正值壮年的白人男子，眼前这突然发生的变化吓坏了他，他的脸色变的苍白，想要开口，但许少锋已经把一根手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伸出手，替康德拉挂断了通讯，又选了个有急事的回复发送过去，然后才对着康德拉发出“嘘”的一声。
　　“阁下是什么人，看阁下这副样子，恐怕在这等候多时了吧。”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去做，我就一枪打死你。”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把枪往他腰上顶了顶。
　　腰间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康德拉更加清晰地了解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他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好吧好吧，”他连忙说道，“我听你的就是。”
　　“很好，”许少锋满意地点点头，“我们走吧。”
　　两人就这样走出了厕所，厕所附近此刻没什么顾客，趁着这个空档，许少锋押着康德拉，一路来到后门附近。
　　等到要出后门的时候，他迅速揽住康德拉的肩膀，同时把头往康德拉的胸前轻轻地埋了埋，这样看上去，他们就像是一对刚吃完饭的好朋友，或者是客户和提供服务者的关系。
　　果不其然，当他们从后门离开的时候，那些伙计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康德拉虽然有心想要呼救，但挟持他的人很清楚他的想什么，腰间那把又往里压了压的枪让康德拉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继续前进，沿着巷子一路向里，直到来到一处仓库门口——藤原凛的父亲在这有一个仓储单元，在他退休后，他就把这个仓储单元的钥匙卡给了藤原凛，而藤原凛又把这张钥匙卡给了许少锋。
　　许少锋装作在仓库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最后才随手选中这间仓储单元的模样，又像模像样地掏出一个看上去就极为高科技的玩意，在康德拉的注视下挂到了仓储单元的门锁上。
　　随后，他便掏出一根布条蒙住了康德拉的眼睛，又掏出藤原凛给他的钥匙卡，在门上迅速地刷了一下。
　　仓储单元的大门发出滴滴一声，随后便向上抬起。许少锋把康德拉拖进这个仓储单元里，又找来一把椅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