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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说昨日打着玄鸟与秦字大旗进入郡治的那一队人马是否来自咸阳?”
南海郡郡治内,着着稍显破旧的衣甲,面部有着明显关中特色的秦军士卒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中不无激动之感。
“我……我也不知啊!自打出征以来,咱们怕是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回咸阳了罢,若是现在回去,恐怕老母都不认得我了!”
搭话之人,言语之中满是唏嘘与向往。
“老母?唉,我那老母早就过世了,听咱们赵将军说,关中有秦二世胡亥篡位乱政,搞得民不聊生。
任嚣将军的下场咱们也都知道了,去年领了胡亥的诏书北上击楚。
可结果呢?非但得不到一丝一毫朝廷的粮秣物资,便是连援军都不曾有,可怜任将军与他麾下十万精锐,全然做了朝廷新封的那什么武忠侯的炮灰。”
“是啊!是啊!任将军的头颅被楚人送来的时候,我远远瞧见了,那场面,老惨了!”
说起任嚣,纵然这些军士的直属将军并不是他,但同为南征大军,于是自然能够在他们心中引起共鸣,于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愈发的变得义愤填膺了起来。
“想必外面的天下如今已经大乱,所以这次来的人又是要让赵佗将军带领我们一同北上击楚罢?”
“一定是这样!”
“哎?你说那皇帝胡亥,怎么不让北边的长城军团南下去击贼,怎么就总盯着咱们,让咱们去当炮灰送死?”
说到这里,众人心中顿时有怒火升起。
“赵佗将军不是说了么?北边那长城军团之中,都是显贵后代,之如武城候王离,那是能够随便断送的吗?
再看看咱们南边,基本都是黔首百姓,就连赵将军,爵位也不过驷车庶长而已,驷车庶长比之彻候,孰轻孰重,孺子你难道心中就没点数?”
“这………这简直欺人太甚!”
在赵佗的有意隐瞒与宣扬之下,整个岭南秦军对于北边,对于关中的感官与情绪便都是这般。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方晓一行人进入南海郡之后,便几乎随处可见。
三日之前,方晓一行便到了这里,出于谨慎,他只是打着玄鸟与秦字大旗,并且重新带上了那面他摘掉许久的面具,准备以一个使者的身份,去见赵佗。
这是出于如果一来便直接百名车马,难免会让赵佗狗急跳墙。
这一点方晓不得不防,毕竟自己一方仅仅只有三千玄甲精骑,即便再过精锐,又如何能够对抗三十万岭南秦军?
再说了,他来此地并非是为了征服什么,而是想要收拢这些秦军,平定天下,最终让他们得以回家的!
对!就是回家!
可是如意算盘打的好,但来到此地却见不到人,这让方晓一行人心中难免有些郁闷。
自打入城以来,在这驿馆之中已经足足呆了三日,三日以来除却食物供给之外,他们敏锐的发现,自己一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牢牢的盯住。
在探查过后,让他们十分无奈的则是,他们发现盯梢这种事情,居然完全是出于本地秦军。
岭南诸郡军民一体,虽然赵佗与任嚣征服了许多土地,并且开辟了城池,可是那些断发文身的越人,却并没有被他征服,是以说这郡治是城镇,倒不如说是军事要塞来的更为贴切。
“唉!仅仅这三日的观察便可以知道,赵佗往日里定然没有少说咸阳的恶语。”
驿馆之中,几人皱着眉头相对而坐,叶冲无奈长叹,却是惹得一旁暴躁的甘平,愈发烦躁不安。
“赵佗此人狼子野心,昨日里我想要与那些军士套近乎,远远的还未走近,他们就摆出一副戒备的模样,旋即只是朝我行礼,便走的无影无踪!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听见他们议论的内容,那赵佗简直大逆不道,愚弄全军上下说,如今咸阳坐着的还是胡亥那个伪帝!
简直岂有此理,气煞我也!”
“看来殿下的担心并没有错,早在进入南海郡之前,我们的文书便已经送到了赵佗的案头,而这位征南将军倒好,非但不来迎接,反倒借故离开了南海郡,说是象郡有越人作乱,要前去镇压,请我们再此等候。
以我所见,他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磨一磨我们的锐气啊!”
白翼除却勇猛刚健之外,性格里也不乏沉着冷静,如今分析之下,自然惹得众人频频点头。
然而一直没有开口的张良却是紧紧的皱着眉头,眼底有着浓浓的担忧不断闪过。
“子房心中有何顾虑?”
同样没有说话的方晓微微一笑,看向张良,而后者则是一拱手旋即叹息道:
“若仅仅是个下马威,我倒不怎么担心,我只是恐怕这赵佗所图甚大啊!”
“子房先生何出此言,难道那赵佗还敢明目张胆的杀了我们不成?”
甘平闻言,脸上除却有怒火之外,还有不屑闪过。
“唉……我……”
张良叹息一声,正要说话,陡然之间驿馆之外有巨大的喧嚣声传入了众人耳中。
“使者们,你们快快去暗室里面避一避罢!”
正当几人想要起身外出勘查,突然就见房门被豁然推开,旋即客舍吏跌跌撞撞的冲进屋内,语态惶恐的说道:
“外间那些军士们,不知被何人挑唆,叫嚣着说使者们是来让他们去送死的,是以想要冲入驿馆,拿住你们‘问个明白!’”
这话一落,顿时室内顿时有刀剑出鞘之声,而室外顿时涌出数十短兵亲卫,同样的刀剑出鞘。
“殿下快走,如今玄甲精骑驻扎与城外,若被乱军冲入,那就实在是太危险了!”
干平等人一边说着,以便起身将方晓护在中间,作势就要带着他赶紧离开。
然而方晓却是皱着眉头,一伸手沉声道:
“我们不能走,若我们走了,那在这些底层的秦军,就会认为我们真是胡亥派来诓骗他们的。
取我大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这些军士背后挑唆。”
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客舍,正午的阳光照在金属面具上泛起阵阵冷光。
轰然一声巨响,客舍的大门被人从内推开,在门外聚集叫嚣,但却缺乏胆量真正冲击驿馆的军士们,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抬眼看去,就见一位身着衣甲,脸上带着一张金属面君的“将军”手提一杆大斧,“威风凛凛”的站在了客舍门口。
………………
恒山郡,钟离昧麾下都尉巳辰于三日之前进驻城池,旋即便着手在大江之上铺设青铜长索。
然而足足忙碌了数日的功夫,这才搭设完毕,及至今日看着火红的朝阳,洒落在宽阔的江面之上,巳辰的心情这才得到了稍稍的放松。
然而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见麾下军司马火急火燎的走上城池,手中捏着一枚书简,“啪嗒”一声,跪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启禀将军,游骑谍者前来回报,说是数日之前,自巴中之地有十艘楼船,顺江而下,若算算日子,如今恐怕已经过了恒山郡了!”
“什么!?怎会如此?”
听到这消息,巳辰顿时惊得背脊发凉。
自家楚王的脾性他是知道的,纵然有关爱士卒之名,但若是怒火上来了,他却也真正是杀人不眨眼。
“我………我……”
看见巳辰愣在原地,神色惊恐,军司马同样咽了一口唾沫,旋即用有些不太肯定的语气说道:
“将军,那是我们来到恒山郡之前的事情,想必大王应该不会怪罪罢?”
“你……唉!若真让那十艘大船深入到了腹地之中,恐怕大王才不会管我等是何时来到,恐怕即便不死,也会丢掉半条性命!
这………这让我该如何是好啊!”
“报~~!正当巳辰心中惶恐之时,又有游骑自城外手中高举着一枚竹简而来。
“启禀将军,南郡秦军,昨日开拔,朝着咱们恒山郡来啦!”
……………
“哈哈!哈哈哈!呵呵呵!”
巨鹿临时大将军府中,韩信正一脸傻乐,手中持着一沓微微泛黄,但却足够轻便的纸张,其中内容,自然是大秦唯一指定公主,韩信的心上人写来的柔情蜜意。
正当韩信将信件反复观看,并思忖着该如何回信的时候,就听门外有轻叩之声传来。
“上将军,蒯彻求见!”
“且进!”
收起笑容,并将手中的信件安置妥当,抬头看去,就见一身文士服的蒯彻自外而内,先就郑重朝着自己一拜。
“蒯先生此是何意?”
“此拜,乃是谢将军替我找到许堔。”
话音一落,蒯彻却又是再拜,这却是又把韩信看的一愣:
“此又是何意?”
“此拜,除却拜别将军之外,也是替将军悲哀之拜!”
“大胆!”
听见这话,韩信顿时脸色一冷,如今他正如日中天,乃是帝国柱石,又即将迎娶公主,怎地在这蒯彻口中就变成悲哀之人了?
“将军你莫非不闻狡兔死,走狗烹之说吗?你替秦攻伐天下,但爵位不过关内候,手中之兵也全需虎符调动。
一旦天下平定,又有哪个君王能够放心将军这般举世无敌,并于军中有隆高声望之人?
难道将军不闻武安君旧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