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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城外,方晓带着王妗,走在乡野之间,入眼的全是郁郁葱葱的庄稼地。看着这一幕,无论是方晓,亦或者是的王妗,都是自心底之中,升出浓厚的安心感,在这个时代,只要没有误了农时,那就意味着日后有了收成,这比什么都强。
“唉!那小后生,小心些我的庄稼,若是踩坏了,我可是要去将军府告你的!”
突然,耳边有憨厚沉稳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看去,就见许久未曾出过门的公孙易,放飞了自我,在田埂间翻滚玩耍,弄得跟给小泥猴似的。
看见这一幕,方晓不由的嘴角微微抽搐,一时间有些没搞清到底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还是始皇帝的嫡孙,天性就是这般。
“长者勿怪,是孺子无礼了。”
朝着王妗递了个眼神,后者则是十分乖巧的上前“收拾”幼子。
而方晓也没有什么架子,上前躬身一礼,作势便与老农攀谈了起来。
解决了冒顿之患,并且论功行赏之后,原本忙碌的方晓,居然一下子清闲了下来。
军务方面,有韩信在外镇压燕赵,准备随时驰援可能发生的巨鹿之战,又有李信、王离整顿军务,训练士卒。
内政方面,老师蒙毅的能力自然不用说,所以方晓这才用闲暇,带着妻子出来走走。
“这位贵人说笑了,老农哪里敢称长者,只是看见小子玩耍疯闹,生怕毁了庄稼。”
老农显然没被人如此对待过,有些仓促而笨拙的回了一个礼,却又是接连感叹道,“虽说现在咱们北地数郡有侯爷和将军府坐镇,日子太平,可年景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
南边的天下乱成了一团,前阵子韩将军不就去了代地么?以老农看,这仗迟早还得打,老农老啦,上不得战场,可是还有一把种庄稼的力气。
到时候,将军和侯爷出征,老农上缴军粮,也算能够尽上一份心力。”
“长者觉得如今的日子尚可?”
“何止尚可,简直太可以了!”
这样的回答,让方晓心中难免有些得意,总算这大半年,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而黔首百姓,能够有这样的觉悟,也离不开方晓一力推行的数种新政策。
聊到这里,那老农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不住的发出连连赞叹,“咱们北地,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有侯爷和将军府中的将军主事。
最近那些农家的先生们来到九原,更是不分贵贱,将他们所知的农桑之术,一应传出,以老农种地数十年的经验来看,明年的收成,不说能够翻上一番,但总是能涨十三之数哩!”
这老农口中说的十三之数,便是亩产足足能提高三分之一。
秦末汉初,蔷夫耕地,若遇上丰年,那一亩地顶了天了也只能收获九百多斤粮食。
若是在脱壳去穗,又会足足少掉一半还要多,再加上赋税,实际上能够入口的,虽有富裕,但却也不会太多。
如今虽然亩产量在农家的技术下有所提高,但方晓心中还是有些发愁。
无他,北地数郡,地广人稀,若无战事,支撑三十万秦军,堪堪尚可,若是真正掀起旷日持久的大战,无有外援相助,那他将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粮食危机。
是以不管是对战匈奴,亦或者是代地韩信用兵,都讲究了个速战速决。
饶是如此,半年来的战争,也将消耗了北地接近半数的存粮。
幸亏王妗能干,想法子笼络了农家中人,及至秋收也总算是能够让百姓在不饿肚子的情况下,稍稍填补一些仓廪了。
可这对与方晓来说还是不够。
时时有陈平传书,方晓自然明白如今的关中,早已经乱成了一团,缺少青壮,田地荒芜。
再加上章邯的大军在关东剿匪,更是将国库之中仅剩的粮食,消耗的七七八八。
日后便是方晓能够拿下关中,那他面临的也是赤地千里,满是饥民的关中,真到了那一天,休说无法指望关中给他的军队出粮,供他平定天下,说不定他还得从北地调拨粮食,去赈济关中的饥民。
否则,便是他“长公子扶苏”的名头再响,恐怕也敌不过关中黔首腹中的饥火。
一想到这里,方晓顿时没有了游览的兴致,于是将公孙易招到身旁,着他向那老农赔礼,在与那老农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妻子往九原城中回转。
“良人?可是为粮食发愁?”
车辙压在泥土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王妗何等冰雪聪明,一眼便看出了方晓的烦扰,于是握住方晓因为征战而变得有些粗粝的手掌,温言笑道,“若真是如此,良人何不将农家田仲招来,看能否一起想个法子?”
“田仲?想法子?”
方晓闻之默默摇头,旋即却又是眼中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哈哈大笑,然后一把搂过王妗就在她光洁柔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直惹得这王氏女满脸通红,阵阵轻嗔薄怒。
“良人,易儿可看着呢。”
“呃!大意了,大意了。”
扭头看去,就见公孙易正十分自觉的用小手捂着脸颊,而指缝之中,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断闪动着名为幸福的光彩。
“肥料?这是什么?”
回到将军府中,方晓便将蒙毅、王离一同叫了过来,同时提笔便在书帛之上写了这么两个字,直把两人看的一头雾水。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曾经在宣贯二十四气节歌的时候,方晓就发现了,在秦末时期,农民蔷夫耕田,除了依赖土地本身的肥力之外,就仅仅会使用一些,类似焚烧秸秆之类的手段恢复地力。
至于肥料什么的,可能偶有使用,但决然不多,是以方晓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后世十分常见的肥料给倒腾出来。
笑着看了两人一眼之后,方晓有又再度提笔,与书帛之上写下了“公厕,粪水”四个字,而后想了一想,又再添上了“沤肥”两个字。
随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在每个词汇之后,又写下了一行简短的行事方法。
片刻之后,书写完毕,便将书帛交给了王离,命他着人去找田仲,与农家的人一起办此事。
待到王离走后,蒙毅则是一脸疑惑的看向方晓,而后者则是朝蒙毅一笑,旋即说道,“老师,我也不知能不能成,你我且看成效便可。”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王离、蒙毅对于肥料、公厕之语心声好奇,而田仲一见之下,当即大喜过望。
这位可是个识货的主,眼见如此,便兴冲冲的拉着王离去在九原城内外,开始了兴建“公厕”,开挖大坑,以作堆积粪水沤肥之地。
于是,可想而见,在接下来的十数日之中,九原城外的某地那可真是“香飘四溢”。
……………
北地九原,一派发展生产,组织建设的红火风貌,而如今楚地郢都,却是一片哀鸿遍野。
项梁战死的消息,早在传到九原之前,便已经传到了郢都之中。
义帝熊心惊闻此信,顿时惊得昏厥在了宝座之上,而当他从后宫的御榻之上清醒后,眼见四下无人,却是不由自主的狠狠低吼了一声,其中的兴奋自然不言而喻。
“义帝,您找我?”
片刻之后,殿外宋义的声音响起,旋即入内拜见。
“宋卿无需多礼,如今令伊战死,我大楚痛失栋梁,但大军一日不可无将,令伊之仇更是不可不报,如今寡人找宋卿前来,便是想将令伊的大军,托付于你,宋卿可明白寡人的意思?”
听见这话,宋义先是一惊,旋即心中大喜过望,稍稍权衡利弊之下,当即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朝着义帝谢恩。
…………
“混账!你说什么!?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叔父天下无敌,怎可能就此战死!”
东郡,楚军大营,项籍看着跪伏在自己身前,瑟瑟发抖的传令游骑,勃然大怒之下,一拳便将身前的实木案几砸成了两截。
书案上的公文竹简,和着木屑碎渣,劈头盖脸的砸了那游骑一脸,然而后者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刺激到听闻项梁已死消息的项籍。
“羽儿,不要胡闹!”
范增的声音自军帐之外传来,很快一个头发胡子全白,身上穿着楚衣的老头,便走了进来。
“亚父!”
眼见此人,项籍眼圈顿时一红,声音都不由的哽咽了起来。
“羽儿,振作起来,如今项兄遭难,楚国还需要你撑下去!”
“是!”
咬牙切齿,瞪着眼睛,口中低吼章邯之名数次,旋即瞪了那跪伏在地上的游骑一眼,后者被他一瞪,却是心中一慌,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将一个本来打算容后再秉的消息,直接说了出来。
“上……上柱国,我来时听闻义帝已然给咱们的大军派来了一位新的统帅!”
“!”
听见这话,范增顿时伸手拍了一下额头,然而刚要开口,就见眼前有血光与怒吼传来。
“竖子熊心,秦狗章邯,安敢如此欺我!”
声音落下,就见项羽浑身浴血,而那游骑却是被他生生撕成了两半,死的惨不忍睹。
冷着眼神,其中的杀意溢于言表。
“左右,将此人厚葬,日后他之家小,便由项氏奉养!”
账外兵丁闻之,入内轰然应诺,抬着残尸便往外走,而在他们身后,项羽那冰冷的渗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传我军令,猛攻酸枣城,旦日而下,屠尽城内秦狗,为我叔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