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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
林星洁一脸惊讶。
“我刚刚坐在这里的时候,就开始幻想清月睡在床上的样子。”
徐向阳回答得很老实,也不管眼前这位长发姑娘略显鄙夷的眼神。
“然后,我想着想着,突然就想到了以前发生过的一件事。”
“是什么?……啊,亏你能联想到这件事,你们俩在某些方面真是心有灵犀。”
林星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也想起来了。是的,我们俩都知道,清月她还没有觉醒能力的时候,曾经跟附身者只隔着一张床板的距离,呆在一起整整两个晚上。”
那是发生在三人还没有成为朋友的时候,竺清月因为被星洁所救,而成了保有相同秘密的“认识的熟人”。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班长大人就开始积极地亲近他们,而附身者入侵家中的那两个晚上,她更是用自己的方式含蓄地发出了求救信号……只不过,徐向阳和林星洁两人当时都并未注意到而已。
“是啊,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这女的脑筋不正常。”林星洁耸耸肩,“那之后,我们俩还因为这事儿在某次升旗仪式后闹过小别扭,因为我实在不理解这种人的想法。”
要说别扭——
“你当时说,要论别扭,我的性格一样很别扭,这点我倒是不否认。但我要是能遇见有人愿意向我伸出手,肯定是会去抓住的。”
长发姑娘将双手插在兜里。
“她那时候憋在心底,不是等于不相信我们嘛,我们俩是好是坏,她难道分辨不出来?”
“……或许,正是因为她知道你我二人会帮她,所以才不想给我们添乱。”
徐向阳想了想,如此猜测道。
“她的性格她自己清楚,要是我们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忍不住缠上我们,因为她很怕寂寞。”
“然后成为一个麻烦的女人?在这种事上倒是猜得很准,她现在确实是。”
林星洁跨坐到书桌上,凝神望着架子上用支架撑着的照片。
“那是……”
用木框细心装表起来的照片,是三个人第一次一起出去玩留下的纪念。
照片背景是一家刚开业的超市,阳光万丈灿烂,玻璃穹顶反射着刺目的光亮,街道上人潮涌动,一只白鸽飞过天空,一道浅浅的白云好似它的翅膀挥动留下的痕迹,照片中少年少女们的笑容如天上的太阳一般明媚。
林星洁沉默片刻,又将视线转了回来。
“向阳,那封信的内容呢?她想要对我们说些什么?”
徐向阳将信展开、摊平,放到桌上。
[致我亲爱的恋人,和我最好的朋友。]
“这开头,是不是模彷你给清月写的那封情书啊?”
“嗯。是有点像……等等等等,等一下,你知道情书内容?”
徐向阳很吃惊,甚至有点惶恐。
他倒是没有瞒着星洁写情书的事情,反正肯定瞒不住。至于具体内容,他毕竟都已经交出去了,内容自然是忘得精光——最起码他在星洁面前是这样说的。
“嗯,清月给我看过。”
林星洁没有抬头,态度随意地回了一句,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清月?给她看过?徐向阳满脑袋问号,有点想象不出那个场景。
[对不起,我被人关起来了。]
“果然是被关起来了啊!”林星洁才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吐槽,“真没用,明明有个那么聪明的脑袋瓜……”
[我被关起来的原因是我的母亲。可能现在你们已经发现了,我的母亲早就已经去世了,剩下的不过是她的幻影,但我却自以为是、执迷不悟,最后酿成大错。]
“咦?”徐向阳有些惊讶,“看这话的意思,清月她其实并不是没有注意到?”
“而且语气还很坦率。真不像平常的她,看来情况确实不太好。”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林星洁都顾不上抱怨,一双好看的眉毛因为担忧而紧紧蹙起。
[囚禁我的人,是我创造出来的‘母亲’……话是这样说,其实我过往的能力都来源于它,而我还没有找到真正的源头,所以我什么都做不了。在我表示想要彻底离开它的时候,对方就开始生气了,认为女儿根本不应该离开母亲身边,于是就把我关了起来。而面对发火的‘妈妈’,我根本没办法做出有效的抵抗,只能举手投降。顺便一提,我好像是神媒。]
这个顺便一提还真够顺便的。
[既然是神媒,我造成的影响恐怕就不会仅仅局限于我自身了。因为我被关在了家里,所以不清楚外界的情况,说不定会很糟糕,说不定已经是世界末日了呢……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越是想就越是忧虑到无法自拔。于是,我决定给你们写一封信。]
[请放心,我这段时间生活得还好,或者说和以往在家里时的日子没有区别。在没有遇见你们之前,每个休息日、每个假期,我都是这样度过的。至少,现在的‘妈妈’不需要我照顾了,我还觉得有些轻松呢。]
[反正我出不去这个家,没办法说话,也不能联系任何人,所以我无论在家里做什么,‘妈妈’都不会来阻止。虽然我做的小动作都在她的眼皮底下被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大概是觉得无所谓吧……]
[我已经给二位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既然你们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我们的感情还没有破裂。所以,为了让你们原谅我,我决定努力做些尝试。]
信到这里就没有再往下写了。
徐向阳将纸翻过来。
[Ps:希望‘妈妈'不要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希望,希望。]
在最后一句话的上面,画着三个可爱的Q版小人。虽然很简练,不过还是能看出画中的主角是班长大人,短头发小人站在一级小小的台阶上,为下面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指明方向。
“……意识是让我们往上走?”
徐向阳和林星洁面面相觑。
“故作神秘。”
长发姑娘撇撇嘴。
“不是挺有意思的嘛。”
徐向阳笑呵呵地说。
他们从二楼转向前往三楼的楼梯。
“清月的妈妈以前‘患重病’的时候,是不是就在三楼?我们去看看吧。”
……
清月家的三楼房间数量明显比二楼少,更像是一处阁楼。
他们先是进了清月母亲过去呆着的房间,那是一处只要拉上窗帘就会变得密不透风、漆黑一片的密室,只是现在已经不再封闭,所以不再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后,他们按照清月画上的指示,来到了另一个更大的房间。
“婴儿车,七巧板,积木……这里是清月从小长大的地方吧?”
但房间内最显眼的不是这些。
当他们环顾四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张贴在墙上的水彩画。
从最开始的讲述小姑娘独自一人照顾妈妈的画;之后是长大后的小姑娘与男生一起躲在某个看上去先像是教室的地方,窗外趴着一头漆黑的怪物;再到巨大的鲸鱼飞翔于小巷上空,而小姑娘则在远处观望。
再然后,是三人第一次去逛街,一起在运动会上为同伴加油,一起去山阴市旅游,一起去星洁曾经待过的小区探望,一起在城市流浪冒险……
毫无疑问,都是能让三人同时感到记忆犹新的场景。
房间的四面墙壁全都零零散散地贴了由班长大人亲手图绘的画作,一共四十五幅,有的甚至贴到了天花板角落里,将这大半年以来的经历,全都浓缩在了一个又一个静止的画面上。
至于画作本身,起初是拙劣的涂鸦,就像是初学者;到后来越来越精细、越来越美好,彷佛能看到那个少女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将自己脑海中的珍贵回忆,用笔触在白纸上一点点勾勒成形的模样。
徐向阳一张张细细地打量过来,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叹了口气。
“我本来以为她什么时候还学会了画画,还藏得那么深,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露过一手……原来是我想岔了。”
“哦?”
“清月她恐怕是从零开始学习起,耗费了大量精力之后,才画到这个程度吧。”
“怎么会,明明才过去了几天,就算她真的是天才……”
“嗯,所以答桉只有一个了。”
徐向阳蹲下来,用手抚摸着画纸上水彩笔留下的痕迹,彷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穿越时空将二人的指尖相连,触碰到彼此。
“她不是被囚禁了几天,而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也许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注意到。鬼屋是一个时空错乱的世界,你还记得吗?”
林星洁沉默片刻,和她一起蹲下来。
“那么,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被感动了?”
徐向阳将脑袋凑过来。
“好烦呐你。”
林星洁有点没好气地一巴掌按在徐向阳的脸上,又将他的脑袋推了回去。
“谁会被这种小手段打动啊。再说了,她大概只是被人关着觉得无聊,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吧。”
因为不知道会被囚禁多久,所以才要把对她而言最宝贵的东西用这种方式留存下来。
时间抑或记忆,其价值高低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和谁在一起、又做了些什么。
在竺清月眼中,她在十七岁时经历的这大半年时光,抵得过出生以来的十七年。
这是她的全部。
徐向阳看了一眼最新那张只完成了一半的画,散落在桌上尚未收起,似乎是又在描绘之前的场景,这次是她和自己一起去安宁街41号的经历……看来是准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过程。
“走吧。”
徐向阳正将这些画作一张张收集起来;而与此同时,林星洁起身,她不再继续看这个房间,而是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能转移位置的鬼屋……没关系,它藏起来,我们就去找出来,它离不开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