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花架子

　　三人各怀心事，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朝阳初露，天光微霁。
　　林间叶上露珠晶莹，雾气氲氤。
　　几千年早起的王易习惯性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做一套“时代的召唤”锻炼一下。。
　　却突然醒转过来，这里不止他一个人了。
　　于是转头朝边上看去。
　　只见火堆旁空地上，刘小楼已穿戴整齐，一身白衣如雪，脸上神情淡漠高冷，迎着林间缝隙的斑驳晨光，笔挺而立。
　　正反复拔剑！
　　“铮。”
　　“磬。”
　　拔剑，入鞘，拔剑又入鞘。
　　机械般重复着一个动作。
　　只是在拔剑同时，偶尔眼神中会流露出一丝迷惑神情，嘴里还轻声念叨着“剑芒”“人剑合一”之类的话语。
　　晨光之下，刘小楼额上隐现汗珠，显然已经练了有一段时间。
　　听得声响，见是王易醒来。
　　刘小楼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说道：
　　“王兄，早。”
　　王易微笑颔首，好奇问道：“早，刘兄你已是江湖白榜用剑排在第二的绝世剑客，还须如此勤练基础拔剑之术么？”
　　刘小楼脸上神情变得严肃，抬起头成四十五度角，看着远处已从地平线上升起的过半的朝阳，周身在光线下反出一层七彩荧光。
　　“在下从三岁起便每日清晨拔剑一千次，如今已有二十二载，从无间断！”
　　“家师曾言，剑之一道，最重快字，唯有剑快，才能杀人快，出剑更尤为重要。
　　如有朝一日，在下能在一息之内，拔剑九次，这江湖便无人能再快过我的剑，可惜二十二载拔剑，在下至今还只能做到一息六剑，却是差之远矣！”
　　刘小楼说着，言语之间颇有失落之意，仿佛这一息六剑拔剑之术上不得台面。
　　但王易从他依旧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中看出。
　　刘大侠刚起床就开始装逼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令师一个快字道尽武学真谛。”王易朗声附和。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刘小楼高冷淡然的神情一变，喃喃重复，沉思了会，随后双拳一抱：
　　“王兄高见，总是简短一言，便令在下醍醐灌顶，受益良多，如若不是看王兄丹田之中毫无内力，在下还真会以为王兄是隐世不出的剑道宗师。”
　　“在下一介凡夫，说的是纸上谈兵之言，当不得真，刘兄才是剑术高绝的剑侠。”
　　大清早起来，便要被动装逼。
　　王易觉得这样的生活，却是比做一些抓鸡撵狗的任务精彩些许，想着，又对刘小楼的拔剑术有些好奇，问道：
　　“一息之内，便出六剑，在下虽不懂武学，却知这是极其难以做到，不知刘兄可否施展一息六剑拔剑之术，满足在下的猎奇之心？”
　　这时睡在旁边干草堆上的云璐也醒了过来。
　　听得救命恩人刘小楼似要施展剑术，顿时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在王易两人的注视下。
　　刘小楼握剑抬起，横于胸前，一手执剑柄，一手握剑鞘，表情凝重，虽剑还未出鞘，但刘小楼的神情气质却为之一变，一股锋锐威势自其身发散而出。
　　仿佛整个人都成了一把未出鞘的绝世利剑。
　　随着气势越盛，云璐看向刘小楼眼神之中也愈发明亮。
　　“王兄，请看仔细咯！”
　　话音刚落，刘小楼拔剑。
　　电光火石之间。
　　“铮！”
　　六声清脆剑鸣几近重叠。
　　随后刘小楼便已收剑入鞘，傲然立于原地。
　　山风吹过，刘小楼身后树上一截指粗的树枝终于撑不住，坠落下来。
　　在落地时陡然分为六截，截面光滑如镜。
　　“王兄可曾看清？”
　　刘小楼收剑问道，随后把剑重新负于身后，脸上表情归于平淡，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但云璐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经冒出无数小星星。
　　“刘兄不愧为白榜第二的绝世剑客，这一手拔剑之术，果然迅捷无比，精彩绝伦，在下虽然不懂武学，但也有所悟，我有一剑，还请刘兄指教。”
　　王易说着，弯腰捡起地上一根断枝。
　　这时刘小楼看出王易这是要做什么，高冷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见的笑意，说道：
　　“王兄，这拔剑之术可不是讲究顿悟的，须持之以恒，反复勤练，以心养剑，才会剑与心通，如臂指使，如此方可做到一息之间……”
　　话音未落，就看见王易却动了。
　　只不过使得却不是拔剑之术。
　　王易平抬手，握住树枝遥指，向他刺来。
　　出剑不快，相反很慢。
　　又稳又慢！
　　慢的仿佛静止一般。
　　刘小楼莞尔，心道王兄果然是不会武功之人，正准备上前纠正，谁知刚动脚步，突然脸色一变再变。
　　随后便如失神般呆立在原地。
　　“这是……”
　　脸上神情由惊恐转为疑惑，又慢慢变为欣喜。
　　数息之后。
　　王易收起断枝，将其掷入尚有余火的火堆之中，淡笑着看向刘小楼。
　　良久。
　　刘小楼才由出神中醒转，在一旁云璐不解的眼神中，弯腰躬身，大礼朝王易拜下。
　　“王兄一剑，近乎于道，小楼受教，今日方知快之一道，并非以速取胜，而在于先，指点之恩，请受小楼一拜。”
　　王易受了这一礼。
　　虽然打了九千年的酱油，升不了级，学不了技能，没有真气，也没有内力，但王易还是有一段时间不信邪的，曾到处拜访名师，学江湖上的武艺。
　　就剑术这一块，也曾花了数百年去浸淫，虽然没有内力，学到最后都是花架子，但此时用来装逼还是够了！
　　对于刘小楼这种傲如松柏的未来大佬。
　　光靠舔是不够的，还得让其敬。
　　刚刚那一剑，看似奇慢无比，却内含乾坤，名为先剑！
　　是王易几百年下来对于剑之一道最深的领悟，意为事事为先，剑剑在先。
　　先剑之道。
　　敌未动，剑已到。
　　说的不是出剑速度，而是料敌先机。
　　刚刚刘小楼在王易断枝所指之下，就是觉得他无论怎么动，怎么变招，冥冥之中感觉都会撞到王易剑上。
　　所以才会大为震惊。
　　不过也是两人不是生死过招的原因，若真搏斗起来，刘小楼只要一技势大力沉的剑招莽过去，就会发现王易这架势只是样子好看的银样蜡枪头！
　　不过话说回来，刘小楼也确实是修剑的天纵之才，王易方剑出，他便有所悟。
　　如此剑道天才若是能进入修剑道的宗门，让名师指导，前途将不可限量。
　　“王兄剑法造诣如此之高，又毫无内力，是仙人嘛？”
　　刘小楼抬起头来，此时再也不觉得王易只是一见识高超的凡人，出声问道。
　　“非也！在下只是一迷途于世间的普通凡人而已。”
　　听得王易说完。
　　刘小楼沉默下来，随后默默的走到一旁，解开马的缰绳。
　　他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