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纸人

　　林雁回第一眼没看出来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房间里光线晦暗，只点着一根蜡烛，视线受阻。另一方面，实在是这纸人太过栩栩如生，如果不是脸部只有一双眼睛没有其他五官，那他恐怕还要晚几秒才能看出。
　　林雁回的醒来似乎触发了某种“定身效果”，这纸人此时身体一动不动，但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却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
　　“纸人。”
　　林雁回见其停住不动，自己也冷静下来，站在床头看着那东西。
　　他睡前已经将整个房间检查一遍，包括柜子里、床底、等各个角度，没有发现纸人的存在，那就是说它是从外面进来的。
　　门没有开，林雁回很确定这一点，他睡觉很轻，这种木门开关时发出的“吱呀”声足够让他醒过来。可他没有，那……是“挤”进来的？
　　林雁回从纸人侧面，能看到纸人的身体极薄，就是一张纸的厚度。这个厚度，不开门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从门缝内钻进来。而且他还发现，这纸人从正面看，只能看到白皙红润如同常人一般的肤色，从侧面看，则能看到“纸边”的一点点泛黄。
　　“黄纸……”
　　黄纸村，显然不光是卖黄纸发死人财那么简单，这纸人进他房间要做什么？如果不是他醒过来，又会发生什么？
　　林雁回此时的角度能看到纸人眼睛，那双灰白、几乎没有瞳孔的眼珠斜着看他，仿佛一刻也不偏离他的身体。
　　等等，眼珠？
　　林雁回忽然发现什么，他走近一步，仔细观看，顿时证实了自己的发现——这纸人的眼睛是真的！
　　纸人的身体只是一张纸，厚度上下一致，可从侧面来看，它的眼珠却微微凸起，这很奇怪。开始林雁回怀疑是折纸效果，但仔细一看又不像。
　　“如果能拆下来看看就好了。”
　　这个想法突然在脑海内冒出，林雁回当即决定尝试。他没有直接去触碰纸人，担心会有危险，于是准备在房间里找个趁手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转身时，背后突然响起了惊醒他的声音。
　　擦擦……
　　林雁回倏地转身，原本侧对着他的纸人，此时竟转过身，用正面对着了他，刚才那摩擦动静，就是它那双纸脚同地面擦动所发出。
　　没看到就动了？
　　我必须将它时刻放在视线范围内，它才不能动？
　　林雁回发现这一点，当即不敢再转身，而是盯着纸人，身体一点点向后退，退到梳妆台前，把台下的一张木椅拿了起来。
　　他一只手抓着木椅腿，掂量一下，直接朝纸人扔了过来。
　　一张纸人，不要说一把凳子，哪怕是一块小石头，都足以压住让其动弹不得。林雁回的打算就是用凳子压住纸人，不让它乱动，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当飞过去的椅子接触到纸人时，居然“砰”地一下弹开，咔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怎么回事？！
　　一把几斤重的凳子居然被一张纸弹开了？
　　林雁回皱了下眉，他能感觉出哪里不对劲，可是又差那么一点。
　　眼下这纸人在他视线范围内无法移动，可这么持续下去什么时候是头？等到白天？还是说现在自己要离开这个房间？
　　林雁回还是决定执行之前的想法。
　　他左手轻轻抬起，一本古朴书册悄无声息的出现，悬浮在手掌上空。
　　书页无风自动，打开到第二页，上面黑白笔触描绘的一团长发动起来，一根根从书页中钻出，落在地上。
　　【笔仙头发】。这是林雁回生死篆里第二个“收容”诡异，目前还是未镇压状态，一从书中出来，它就开始盘卷着蠢蠢欲动。
　　林雁回知道这就是未完全镇压的体现，如果完全镇压，那这团头发应该完全听他指挥，在他下命令前应该是一动不动才对。
　　可看现在的样子，它还保留着自己的一些想法，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想要反噬林雁回这个“主人”——如果不是林雁回之前加了一点属性在“神”上，恐怕现在它已经开始袭击他了。
　　如果可以，林雁回也不想把这还未完全稳定的诡异召出，可他没有选择。
　　“去，把它眼睛挖出来。”
　　林雁回对头发下命令，尽管有些不情愿，但那团黏稠的黑色长发还是嗖地一声蹿出，发丝从半空分成两团，像是两根铁钳一般，直插进纸人双眼眼眶。
　　“噗嗤！”
　　插入后头发用力往外一扯，两颗眼珠顿时血肉模糊地出来，被头发卷着送回到林雁回面前。
　　失去了眼珠的纸人，立刻直勾勾地向后倒去，摔在地上。林雁回再次尝试移开视线后立刻移回来，发现倒地的纸人没有再进行任何动作。
　　“眼珠才是核心。”
　　林雁回盯着笔仙头发卷着的眼珠，失去它，纸人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而且他之前没看错，这眼珠确实不是纸眼珠，而是真正的，人眼珠。
　　但不是活人的眼珠，是死人眼珠。
　　林雁回看着眼珠上那一片灰白，他知道，人死后瞳孔会发生扩散，变得一片白茫茫，就像现在这眼珠一样。在医学上，瞳孔扩散也会被认定为死亡象征。
　　他走到一边，把烛台拿下，对准了那双眼珠，眼珠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是活人眼珠，遭受到强光照射时，虹膜括约肌会自动收缩保护眼睛，这是大脑的条件反射。现在，没有任何反应的瞳孔，只有死人才会如此。
　　“把死人眼珠放进纸人里，这村子到底在干什么。”
　　丝丝，丝丝……
　　地面上那团黏稠头发开始不受控制地乱动，未镇压诡异在外面时间越长，越会逐渐脱离控制，林雁回立刻将其重新收回到生死篆中，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失去头发束缚，两颗死人眼珠咕噜噜滚落在地上，林雁回不想伸手去捡，他走到一边捡起刚才摔在地上的凳子，朝着眼珠压过去。
　　“噗嗤。”
　　听着这声响，林雁回笑了笑：“好，能被一张几乎没什么厚度的纸弹飞，现在压爆眼球倒是轻而易举。”
　　拿开凳子，下面一片红白，林雁回看着那张地上不动的纸人，眯了眯眼睛，拿着烛台走过去。
　　“砰！”
　　就在他尝试要一把火把纸人点了时，房间门忽然被用力推开。
　　阿丽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林雁回动作微顿，道：“阿丽姑娘，这纸人怎么跑进我房间了？是你的东西吗？”
　　阿丽沉默着走进来，她先看了看纸人，又看了看地上那一团被压烂的眼珠。
　　这一瞬间，林雁回看到她的脸色十分可怕，这让他不动声色退后两步，随时准备拿出生死篆战斗。
　　好在阿丽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她沉默着把纸人抱起，转身离开房间。
　　林雁回若有所思，没有跟着出去，在房间内一直待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阿丽就在外面敲门：“村长让公子去议事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