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自从那夜与阿尔法聊完，徐焕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三夜。倒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他太过疲惫，只是得知世界的虚假之后，他失去了起床的动力。这期间，他反复做着同样的噩梦——无数双眼睛在空中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天空如恶作剧般的，时而降下一阵泥巴雨，搞得他浑身泥点，时而烈日当空将泥巴晒成坚硬的土壳，裹着他寸步难行。
　　一次次从梦中惊醒，又一次次昏沉的睡去。徐焕像丢了魂，死气沉沉地瘫在床上。
　　终于，他睡不下去了。可能是困意全无，也可能是饥饿使然，他从床上坐起身，盯着洞开的窗户发呆。
　　反正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何不去做些想做而未能做的事情呢？让最后的日子不留遗憾。
　　他思来想去，想到两件事：一件是去前公司“感谢”以前欺负自己的同事；另一件是去找那个割舍不下的人。
　　第一件事在昨天已经完成了，今天徐焕决定出发去完成第二个心愿。
　　“喂？你在家吗？”他语气温柔地讲着电话。
　　“我想一会去找你聊两句，有空吗？”
　　话筒另一侧似乎有短暂的安静，但很快，对方的回答让徐焕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好，那我们半个小时后在你家楼下咖啡店见。”
　　挂断电话，他心情澎湃地开始熟悉收拾。这大概是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虽然已经知道她不过是假象，但寄托的感情终归是真实存在过的，所以徐焕还是想正式一些。
　　他将乱糟的胡茬统统刮干净，梳了一个利索的发型，从衣橱里翻找一番，想找件新一些的衣服，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买过衣服了，只好选了一身最干净整洁的衣服套在身上。
　　“就这样吧。”徐焕对着镜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他对此很满意，毕竟这副干净的面貌连他自己都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要去的地方在家的北边，他早早出门，先朝南边绕远，去一间几公里外的花店。
　　“先生您好。”店员见有客人进店，下意识的打招呼，但见到对方的样貌后，赶紧改口，“呀，徐先生，是你啊！”
　　“你好。”已经很久没来过花店的他，没想到店员还认识自己，显得有些拘谨。他转念一想，是因为系统设定，所以才记得我吗，不得而知。
　　“您真是很久没订花了。”服务员热情的搭讪着，“还是买给妻子吗？”
　　徐焕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嗯，是妻子。麻烦像往常那样扎一束，尽量选新鲜好看的。”
　　“好的，您在旁边坐一会，很快就好。”
　　徐焕之前每隔一阵都会来这家店给妻子订一束花，自从妻子离开之后便没再订过，想来已经有几个月了，家里茶几上还插着上次买的花。最近徐焕状况不佳，没有打理过，似乎已经干枯到一捏就碎的程度。
　　“徐先生，您看这样行吗？”店员捧着一束艳丽的花束走到他面前，颜色搭配正合他心意。
　　“挺好的，还是以前的价格吗？”
　　“嗯，您是老顾客了，还按原价吧。”
　　徐焕付完帐，捧着花束离开。闻着鲜花的香气，徐焕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大约二十分钟的步行，他来到咖啡店门前，看了眼时间，比约定的要早一些。
　　或许还能坐在过去总占的那个位置上。想到这里，徐焕透过咖啡店的窗子，看向临窗的位子。他竟然看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熟悉面孔，而对方正笑着注视自己。他顿时心花怒放，推开店门大步走进去。
　　“来的这么早。”不知为何，徐焕将鲜花双手捧着递给唐卉，“呐，送给你的。”
　　唐卉微笑着接过鲜花，鼻子凑上前闻了闻：“我也刚来不久，见这个位置空着，赶紧占下了。看你站在门口，刚想叫你，你就看见我了。”
　　她摇了摇手中的花束，接着说道：“还是去那家买的？”
　　“嗯。”
　　“把车停在哪里了？”
　　“哦，我把车卖了。”徐焕尴尬的挠挠头，“我这个状况，开不了车了。”
　　“哦，不好意思。”
　　融洽的氛围一下子冷下来，徐焕赶忙转移话题：“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每天平平淡淡的。”唐卉漫不经心的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哦对了，给你要的卡布奇诺，还是按之前的习惯。”
　　“嗯。”徐焕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跟唐卉说，却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你的症状有所缓解吗？”
　　“嗯，好多了。偶尔还会有些眩晕，不过幻觉减轻很多。”其实症状从没好转过，只是徐焕已经不在乎这些，因此心理压力消失了。
　　“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什么？”徐焕以为自己听错了。
　　“跟你道个歉。咱俩分开的时候，我对你说话太重了。也许是我没有理解你的处境。”唐卉快速搅动着咖啡，试图掩盖自己的愧疚。
　　“嗨，我这症状，自己看了都害怕，更不要说你了。倒是我该跟你道歉，说好要照顾你一辈子，结果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也顾不上你了。”徐焕感觉嘴里有些苦涩，不知是不是咖啡的缘故。
　　“那……”唐卉轻咬嘴唇，无语了很久，继续说道，“我们还能继续吗？”
　　“不能。”徐焕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你……”唐卉的眼眶里瞬间充满泪水，“那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我现在这个状况，会连累你的。对不起，我没忍住，想再来看看你。”
　　唐卉用手背抹干眼泪，负气地站起身：“好吧，见也见到了，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她抓起桌上的花，准备离去。。
　　徐焕赶忙也站起身，拉住唐卉的手臂，不让她离开。趁对方迟疑的片刻，徐焕用手揽住唐卉的后颈，深深的吻住她的唇。
　　永别了，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