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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确定要把这辆车卖了吗？”
发问的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汽车，表面上强装镇定，但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嗯。”徐焕轻抚车顶，咂了咂嘴，“卖……卖吧。”
“成，那我现在就把钱转给您。”小伙子喜出望外，生怕到手的鸭子飞走。他刚才认真检查过这辆车，外观九成新，仪表记录的行驶公里数不多。他还特意让徐焕出示了当初的购买记录，确认这车才买了两年多。
一看这小伙就是刚刚踏入社会，手里的预算肯定买不起新车。这价位买我这辆没怎么开过的车，真是让他捡个大便宜。徐焕心里暗自想着。
收款之后，徐焕将车辆的所有权通过手机投送给对方。确认交割完毕后，他没有再多看汽车一眼，闷头离开了。他怕自己再多犹豫一秒，便会后悔这桩买卖。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目前的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有丝毫悔意。
离开交易地点，徐焕佝偻着上身，将黑色外套的帽子罩在头上，拉链拉到顶，双手插在口袋里，缩紧脖子，意志消沉地走在大街上。刚拐过路口的转角，他看到前边立着一块广告牌，上边写着：今日卡布奇诺免费品尝。
免费咖啡，还有这等好事？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向咖啡厅门口，双手依然抄在兜里，用一侧肩膀将门顶开，侧身钻进店里。
“一杯……卡布奇诺，少糖。”他来到柜台前，垂着头轻声对服务员说道。
“好的先生，还需要别的吗？”
“不了，只要一杯卡布奇诺。”
天啊，他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只要一杯免费咖啡。曾经的自己多么要面子，绝不好意思占任何便宜。他不敢抬头看服务员的表情，对方一定正用鄙夷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一想到这些，他感觉一股热流从脸颊贯穿到脖子根。
“好的先生，您找位置坐，一会给您送过去。”服务员依然爽利地做了答复，没有迟疑，也没有不满的语气。
徐焕找到店内角落里一张临窗的四人桌，立马钻到最角上的位置坐下，窝在墙角，歪头顶在玻璃上，痴痴地望着窗外。玻璃映出他面庞的虚影，粗糙暗淡的皮肤，嘴唇周围长短不一的胡茬，兜帽下油亮杂乱的过耳长发，颓唐的外貌使原本不到三十岁的他，看上去像四五十岁。
卖掉这部车，就彻底和以前的生活说再见了，但愿之后不会再出现幻觉，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徐焕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最近一年，幻觉像噩运一般缠着他，迫使他的生活偏离了正常的轨迹，朝着歧路渐行渐远。
第一次出现幻觉，大概是在一年前。
某天，徐焕正坐在公司工位上，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琢磨工作方案怎么写。不知是视觉疲劳，还是屏幕有问题，他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一个微弱的红色亮点。
他以为是屏幕显示问题，顺手上下滚动了几下屏幕，发现红点并没有跟随移动。
看来不是屏幕的问题，难道是眼花？
他挤了挤眼睛再睁开，红点居然还在，便又用手指揉了揉。奇怪的是红点非但没消失，反而更加明显。
他没有当回事，只猜测是眼睛太累的缘故，毕竟为了这个方案，已经连续盯着电脑四个小时。恰逢午休时间，他暂停下来，伏在桌面小睡了半小时。等再次睁开眼时，红点果然自动消失了。
后来隔三差五又发生过几次同样的情况，他都通过闭目养神回复正常，便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半年后的一天，情况变得不容乐观。
当时正在上班途中，依然是行驶在智能路网，他一如既往地靠在座椅上，观赏沿途的风景。在一次眨眼之后，他眼前再次出现红光，然而这次不再是光点，而是横着一条边缘不太整齐的光线，看上去像是模糊的文字。
这次的情况把他吓了一跳，赶忙使劲揉了揉眼睛，然而症状并没有消失。两三天之后，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白内障，忍无可忍下跑去医院检查。然而，检查结果表明，他的眼睛非常健康。
“你需要的只是好好休息，工作强度减一些，少用眼就会慢慢好起来。”
徐焕谨遵医嘱，认真调理了一阵，症状确实消失了。
大概三个月前，他眼前出现的光线变成了清晰的文字——车速不足！方向偏差！
他这才意识到，时常出现的幻觉，是车上的预警文案，而这段文字只在去年那次车祸时见过。
难不成眼前出现的幻觉与那次车祸有关？
他将自己的推断讲给了唐卉，妻子却平淡的说：“一定是你最近太过疲劳，用眼用脑过度了。别太在意这件事，有心理负担更不利于你恢复。”
“先生，您的卡布奇诺。”
服务员的出现，打断了徐焕的回忆。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他担心颓废的坐姿和免费咖啡会遭到服务员的白眼，赶忙坐直上身，迎接对方的服务。。
服务员恭敬地托着咖啡碟，稍稍俯身，将咖啡放在徐焕面前，离开前微笑着补充道：“请慢用。咖啡刚做好，小心烫。”
“谢……谢谢。”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客气，徐焕一时间有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