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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奇妙的境地里。
四周光线昏暗、空气还略带点儿潮湿。
鼻翼中的气味新鲜又腥臭。
而在昏暗中,还有一些悉悉索索的杂音。
咦?
这里是哪里?
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唯一存有的印象,就是自己在工位上忙碌的时候,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数据表,视线忽然模糊,然后上身重重向前趴倒。
因为这个动作,他推倒了办公桌上的一些东西。
很快旁边传来一个路过的女同事的惊呼。
按照这个逻辑前提,自己应该是因为加班过劳,而晕厥了过去才对。
那么再次睁眼的时候,不该是看到头顶那醒目的天花板,然后再嗅到消毒水气味儿吗?
可这明显并不是医院里的病床,因为除了黑暗和异臭,他的身下也略显干硬。
一个恐怖的念头蓦然浮升在脑海:
这不会是在太平间的尸床上吧?
或者……棺木里?
不,不,太平间不提,棺材再怎么说都离谱了。
他想爬起来察看下四周情况,可是浑身都有点儿乏力,竟然翻转不动身体。
一股虚弱感涌现,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那样。
刚出生的婴儿?
刚有这个念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凑到了他的身体面前。
或许是适应了部分昏暗,他看到了那东西上的两个圆球。
猩红色的,散发着些微的幽光。
那分明是一对儿眼睛,却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顺着这双眼睛往下看,似乎是个前突的面部,面部两侧,各有数根延伸开的触须一样的东西,而在最前端,嘴巴的位置,则有两颗很突出的门牙,有种锋利的感觉。
看到门牙的刹那,长乐想明白了真相,一声尖叫。
耗子——
直接怼到他脸上的一头耗子——
咦?
不对。
这只耗子,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大?
简直比他整个“人”都要大。
还有,我的声音为什么又细又弱,吱吱吱的。
下意识里,他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凑到了眼珠前。
下一刻,嗝——
脑袋一歪,他又晕过去了。
这次诱因是心理打击……
——
洞中的光线,明亮了许多。
毕竟,已经到了白天了。
这明显是个天然的石洞。
石洞有点儿钟乳石的地形,有些钟乳石的笋尖还在向着下方滴水。
被滴水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洼坑。
坑里聚集起了不少的水。
有几头黑色的大耗子,正分散着围在水洼边上饮水,除了啜引,就没有其他动静了,显得安静又有序。
这几头大耗子,跟之前意识里的那一头特征相仿。
每一头,看上去都无比巨大。
毛发也都是黑色的。
不过按说,野生的耗子不该是灰色的吗?
不单是毛色,这些耗子的前门牙都是锋利状态的,还偏长,让人联想到远古的剑齿虎。
除了毛色牙齿,耗子们的四肢都显得茁壮有力,当上身前倾的时候,脚趾甚至有耙进了石质地面的感觉。
长乐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依旧无法从打击中平复下来。
——他竟然转生成了一头耗子!
而且,不是可爱的、萌萌哒的小仓鼠,而是黑不溜秋,人见人厌的耗子。
噩耗。
他木然地扭头看向身边近距离处。
薄薄的草垫下,他的身周,还有另外几个小耗子。
每一个都是同等大小,浑身没有毛,肉疙瘩一样。
由于行动能力不足,它们一个个蠕动着,吱吱叫着。
长乐泛生一股恶心感。
他不敢联想自己,因为肯定也是同样的情况。
然后很快,他明白了身旁几个“兄弟”持续在叫的原因。
他(“它”)们饿了。
一种对能量的渴求正充斥着长乐浑身每处。
哪里有东西吃呢?
长乐挪着软坨坨的身体,继续观察四周。
没有,他身边没有看到任何可以作为食物的东西。
莫非,这里并不是它们储备粮食的地方?
长乐在脑海里搜集着一切关于老鼠的习性记忆。
老鼠一般是穴居动物,如果在土里,会打出各类四通八达的通道。
他是农村人出生,记得很小的时候会跟着哥哥带着铁锹到花生地里挖地老鼠们的洞穴,总能挖出一大堆被当做粮食储备起来的花生。
这里是洞窟,虽然不能挖掘,但它们的习性总不会改吧?
长乐正想爬出草垫的范围,去其他连通着的洞窟去找粮食,忽然,一种危险感,或说是物种的自保本能,促使它停下了动作,侧头看去。
不止是“它”,长乐身周的那几只小耗子也不叫了,同样看过去。
还有原先围聚在水洼边静默饮水的几头耗子也都停下了动作,一齐看向一个方位。
不久,原因呈现。
只见一头比洞内所有个体都大得多的通体纯黑色的耗子迈步“走”了进来。
——是的,不是爬,而是以类似于走动的姿势,进入了洞穴中,昂首挺胸。
走动中的它,每根毛发都直立着,有种钢针耸动的感觉,一根根的“钢针”形成了黝黑森林,散发着无形威压。
雄壮很多的身体,相对一般老鼠比例上大不少的前肢,稳定半伸直形态的双后肢。
这种行走姿势,完全不像是以几乎贴地爬行为主要特征的耗子该有的形象。
不单是这股仿佛王者降临的气势,它的牙齿,也锋利且长。
除了那两根突出出来的尖利门牙,它下颌部里的利齿也是尖利无比,令人联想到其天敌:猫科动物。
它的猩红双眼往洞内一扫视,所有大大小小的耗子,不由自主匍匐下来,不敢朝前看。
连同作为小耗子的长乐也是。
随着这头相对巨硕无比的大耗子的出现,一股血腥气开始在洞窟内蔓延。
考虑到它的发黄利齿上,似乎沾染了不少的红色,其下巴的毛发上也有干涸了的红褐色物质,它应该是刚刚狩猎归来。
可是,也不该有那么浓重的血腥气啊。
很快的,长乐明白了怎么回事。
在这头堪为王者的老鼠之后,还随着进来两头略小一号的黑鼠。
两头黑鼠嘴里竟然衔着一头比它们本体还大上不少的蜥蜴。
蜥蜴呈现肚皮朝天的状态,嘴角咧开到一边,有血液顺着溢出。
它的身上,布满着许多道大小不一的伤口。
显然,这蜥蜴就是三头巨鼠的猎物。
蜥蜴被这两头随从鼠拖行到了洞窟内的空旷地面上,随后撤开,将空间留给了最大的那头黑色老鼠。
看见这头死去了的猎物,原洞窟内的所有老鼠,都露出饥渴的眼神,连长乐都不例外。
原本极其讨厌血腥气的他,这刻竟然并没有很明显的厌恶、反胃感。
但即便老鼠们再渴盼,也没有一头敢于上前欺近,甚至声音都不怎么敢发出。
然后,出现了在长乐看来,颇为玄幻的一幕。
只见那头王者般的巨鼠半立在作为猎物的蜥蜴之前,缓缓抬起了一只前爪。
前爪停顿在半空的刹那,蓦然从四处趾部中,冒出来四道弧形、黑亮的利爪。
这四根利爪的长度,几乎和爪子本体相当。
唰——
利爪滑下,如电一样落在了翻着肚皮的蜥蜴身上。
左划一下,右划一下。
爪子的效率太快,几乎看不到本体了。
每一次,都带出几股细长的血线。
不知道划拉了几下,“鼠王”(姑且这么称呼)停爪回收,依旧傲立原地。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头被它用前爪处理过的猎物尸体,那头比它还要显大的蜥蜴,竟然像是西瓜一样,整体性地分裂了开来。
分裂的动作如此同步,就仿佛是一瞬间出现的效果一样。
看着那四分五裂开,而且像是被等分成很多块儿的尸体,长乐的嘴巴张得能塞下鸟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生前,他多少也看过少量自然界动物的视频,可也没有见过哪种动物,具备这种庖丁一样分解猎物的能力吧。
即便是最凶猛的狮子老虎,狩猎到野物以后,也只能抱着猎物慢慢啃啊。
而且怎么分解猎物这点不说,“鼠王”这个行为,很明显是想要“分赏”食物给部下们。
老鼠们,会具备这种过于人性化的智慧吗?
还有那四根趾部冒出来的过长的爪子是怎么回事?寻常老鼠的爪子能探出来那么长?
在长乐发呆的时候,洞窟里的老鼠们,已经是接近撒欢地冲刺了上去,在被分解开的猎物尸体前排好,挨个衔起一块儿血淋淋的肉块儿,啃食着。
极有秩序。
那两头比鼠王略小的黑鼠也各自衔着更大的两块儿蜥蜴肉啃了起来。
长乐身边的几头小老鼠想爬过去,但腿短体虚,没有能力。
“鼠王”目光巡行,叼起一个偏大无骨头的肉块,迈动过来,来到了幼鼠们面前,将肉块搁到距离它们最近的地面上,猩红的目光扫视了下几只幼崽,不再理会,长尾一甩,转身回去蜥蜴肉堆那里。
几头幼鼠欢快地扑向了比它们每一个都要大的肉块,啃食不停。
唯一发呆着不动的,就只有长乐了。
他此刻,脑袋里仿佛有一团浆糊,怎么都梳理不清。
眼前所有在享用食物的老鼠们,一个个的身形晃动着,在他视界里难分彼此。
怎么回事,这个洞窟里到底怎么回事?
饥饿驱使下,长乐麻木地迈步爬到了被分给它们的大肉块儿前,利用本能,下嘴撕咬起来。
不对,必然是有哪里错了。
对了,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梦。
梦醒的时候,他就会再次趴在办公室的工位桌上,当然糟糕一点儿会躺到地面,更糟糕,也不过是躺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
哪怕真的在太平间醒过来也行啊。
那样,他好歹还能知道,自己是个人,在做着人该做的事情。
恍恍惚惚中,身体侧面忽然被顶撞了一下,长乐一个趔趄,侧着身体摔倒在了地面上。
原来是另一头小耗子嫌弃他占了地方,将他给顶开了。
石质地面的冰冷和坚硬,使他混乱的思维一扫而空,也使得各种感官回归。
不对,这绝不是梦,而是无比清晰的现实世界。
腥臭的气味是真的。
显得过于庞大的黑色老鼠们是真的。
老鼠们的撕咬和吞咽声也是真的。
同样的,还有他腹中的饥饿,也清晰无比。
他得想办法,先搜集情报,搞清楚状况才对,就像在单位里规划方案前做市场调研那样。
而前提,则是必须能存活下来才行。
于是,长乐打点起精神,晃悠悠地又爬回了那块儿被分给幼鼠们的肉块儿前,将之前那只将他顶撞开的幼鼠又顶撞了回去,嘴巴一张,使劲啃咬在了肉块上。
肉碎被撕咬下来的时候,其内蕴含的血液自他嘴角流溢了出来,他却已经不管不顾……
——
半刻钟后。
长乐满足地躺回了草垫上,浑身舒坦。
他看着另外几头还在啃食残剩食物的幼鼠,涌现出一股智力上的优越感。
在刚才争抢食物的过程中,他无疑是获取到食物最多的那个,因为他一直在有意地将两侧的幼鼠往旁边驱赶,扩大了自己的择食范围。
躺着躺着,感觉摄入体内的那些肉块,在以超高的效率形成能量向着四体百骸蔓延开来,久违的充实感遍布整个身体,仿佛喝下了无数的高糖饮料。
得到能量供应的,还有大脑。
也就是在此刻,长乐的脑海里响起类似叮的一声,一种颇为中性的声音出现了:
“满足运行条件,辅助生物单元激活……”
“数据库启动,数据加载中……”
啊——
长乐猛然跳了起来,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西桶,是西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