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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你是!”李泰指着他。
圆面人一惊,转过头看着李泰,左手伸向背后中握紧了刀刃。
李泰想到的是《冲虚真经》的一段记载。
周穆王去西方巡视,越过昆仑,登上弇山。在返回途中,还没到达国界,路上碰上一个自愿奉献技艺的工匠名叫偃师。穆王召见了他,问道:“你有什么本领?”
偃师回答:“只要是大王的命令,我都愿意尝试。但我已经制造了一件东西,希望大王先观看一下。”
穆王说:“明天你把它带来,我和你一同看。”
第二天,偃师晋见周穆王。穆王召见他,问道:“跟你同来的是什么人?”
偃师回答:“是我制造的歌舞艺人。”
穆王惊奇地看去,只见那歌舞艺人疾走缓行,俯仰自如,完全像个真人。巧妙异常,它抑低头就歌唱,歌声合乎旋律;它抬起两手就舞蹈,舞步符合节拍。其动作千变万化,随心所欲。
穆王以为他是个真的人,便叫来自己宠爱的盛姬和妃嫔们一道观看它的表演。快要演完的时候,歌舞艺人眨着眼睛去挑逗穆王身边的妃嫔。穆王大怒,要立刻杀死偃师。
偃师吓得半死,立刻把歌舞艺人拆散,展示给穆王看,原来整个儿都是用皮革、木头、树脂、漆和白垩、黑炭、丹砂、青雘之类的颜料凑合而成的。
穆王又仔细地检视,只见它里面有着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部则是筋骨、肢节、皮毛、齿发,虽然都是假物,但是五脏俱全。把这些东西重新凑拢以后,歌舞艺人又恢复原状。
穆王试着拿掉它的心脏,嘴巴就不能说话;拿掉肝脏,眼睛就不能观看;拿掉肾脏,双脚就不能行走。穆王这才高兴地叹道:“人的技艺竟能与天地自然有同样的功效吗!”他下令随从的马车载上这个歌舞艺人一同回国。
“你是偃师?”李泰脱口而出。
“哦...”圆面人松一口气。
“曾经有人这么称呼我。”圆面人放松了手中的刀,转过头继续修理。
李泰兴奋起来,这样巧夺天工的神秘技艺竟然真正出现。
圆脸人笑了,冲着白纱女做了个手势,白纱女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的表情,郁郁飘去。那表情一闪而逝,李泰惊疑自己是否看错。
圆面人一边忙活一边开口,“那不是我的真名,不过你可以叫我奎伯。”
李泰兴奋点头,“奎伯好。”
圆面人摘出器官仔细地摆弄,魁梧大汉面无表情任他施为。
白纱女飘回,手里捧一粒丹药。
“他们是什么?”李泰奇道。
“他们就是肉伶人。吃了它,这些事我慢慢告诉你。”圆面人回过头,定定看着李泰。
“这是什么?”
“这是不死药。”
“不死药?不死药!!!”
李泰伸手接了,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
药丸玻璃球大小,散发着墨绿色幽光。
李泰神情恍惚,眼神迷离。
这药丸似乎有种魔力,让人拿在手里,舍不得放开。
李泰吞了吞口水,手悠悠抬起,送向唇边。
乜斜间,他看见白纱女正焦急地望着他。
他犹豫了。
他想到自己的遭遇,此人喜怒无常行事诡秘,这丹药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你怎么不吃!”圆面人站了起来,左手紧握刀刃。
李泰垂手后退。
“吃!你给我吃!”圆面人歇斯底里。
“我…”李泰手一抖丹药脱手落地。
白纱女突动起变,她双手扯掉右小腿,紧接着扯下齐根左腿,最后扯掉自己的左臂。
她飘在半空,一条腿一只手凄凄横地,焦急地看着李泰。
李泰的面僵而立,他似乎明白了。
“啊!”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了圆面人,他嚎叫一声,手持利刃猛扑向李泰。
李泰反应不及,被他扑倒在地。
圆面人骑压狂吼,挥刀猛刺。
“你为什么不吃!你为什么不吃!…”
李泰抬手格挡,手掌被整地刺穿,鲜血淋漓。
“啊!!”李泰吃痛,握紧右拳,狠狠打中圆面人面门。
“嘎啦…!”
他的脑袋,围绕脖颈,疯狂旋转,像个脖子滑丝的洋娃娃。
卟噔一下,脑袋滚落。
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圆面人不见了。
白纱女也不见了。
柔软的地板变成了嶙峋的石面,温暖的灯光变成了飘荡的鬼火。
“幻觉?幻觉!”李泰咬了咬牙,亦真亦幻,亦幻亦真。
全身的疼痛再次袭来,李泰摸摸身体,周身酸僵,布满外伤,所幸,没伤到要害。
洞穴里布满骸骨,骸骨附近散落着数个石丸,燃着幽火。
李泰捡起一颗自嘲地笑了,“不死药...不死药...不死药哈哈哈.”
他随手一扔,石丸滚入黑暗,映照出更多骸骨。
李泰触目惊心,暗自侥幸,不知多少人死在这疯狂的幻觉之中,如果刚才吃了那鬼东西,恐怕…
他叹口气,沿着洞壁摸索行走,不知不觉走回原地。
这是一个圆盘地洞,地洞挂满根茎,盘枝错节,无法辨认。
地洞中间静盘一湾两丈见方的黑色水潭,水潭上方黑暗氤氲,不知道上面有什么。
“见了鬼了...”李泰嘟哝着,“没路我怎么进来的...”
他舔舔手指,举到半空。“有风!有风就有路!”
“哗...”踏石声传来,李泰惊觉,转身靠墙,竟是那魁梧汉子。
那人沉默跨立,死一般沉默,黑暗中微微显出轮廓。
李泰屏住呼吸,死死盯住他,悄声蹲下,摸起一块石头,藏在身后。
魁梧汉子又挪动一步,李泰警惕地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呼出空气。
魁梧汉子站定了,抬手触摸机关,石壁迸出大片绿光。
突如其来的光线映亮了汉子刚毅的脸,李泰目不能视抬手抵挡。
绿光渐渐稳定,映亮了附近的石面。
李泰擦除眼泪,抽了抽鼻子,定眼看去。
石壁幽光组成数行文字。
上书:“上古天机,玄坤古法,图籙真经,耘荡乾坤。”
紧挨几个大字,“履霜,坚冰至。”
李泰见那汉子立而不动。
对着文字斜眼观瞧,看了数遍,不得要领。心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手机就好了。”
“咕…”腹中搅动声响。
“先填饱肚子再说。”他皱皱眉头。
借着石壁亮光,他检视地面。
地上布满了数件残破的兵器盔甲,有的已经完全锈蚀,有的还在闪着寒光。
他挑来捡去,终于选出几样能用的,立在一旁。又踢了踢地上的头盔,找到一件无残的圆盘盔,抱入水潭清洗了,打了清水,摆在一边。
“惊虹剑,雷风刀,迎风杖,弯月刀...”李泰念着地上兵器的名号。
他拔出刀剑插入地面,支在一起拿皮条捆了,做了炉条。又支起头盔固定其上。
“这些都是名器,现在拿来做炉条,简直是暴殄天物啊。”李泰自嘲地想着,抄起淡青短刀,挥砍藤条,聚拢成堆。
“最难的部分来了。”李泰搓搓手。
他找到一块枕头大小的干燥木头,提刀刮去外皮,挑出细碎树皮聚拢成捧,塞入锅底柴堆。
又抱刀对准枯木中心划刻出筷子形状缺口,在缺口里填入稀碎树皮。
他两脚踏住枕木两端,屈身蹲坐,拿起手指粗长棍,一分为二,削尖对准缺口。
“咱也试试钻木取火。”李泰咧嘴笑嘻嘻,两手快速搓动。
很快,枯木碎皮冒出白烟,一丝火星扩散开来。
李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那团火星捧在手心,好像捧着一个新生的生命。
他把产生火苗的灰烬转移至锅底细碎树皮,轻轻吹拂,火星越来越大。
浓烟涌来,李泰咳嗽几声,火苗哃的烧起。
“哈!”李泰拍拍手,高兴起来。
火光映红了李泰的脸,也映红了那大汉的脸。
“哎!”李泰吃了一惊。
“你是谁?”
汉子不说话。
“为什么带我到这?”
汉子不说话。
“这是什么地方?”
汉子不说话。
“你是哑巴吗?”
汉子不说话。
“我是你爸爸,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汉子就是不说话。
李泰无奈,心说:“莫不是个傻子吧。”
他小心站起,拢了拢火堆。那汉子呆呆看着火堆,一动不动。
“你饿了吧?我也饿了。”李泰自顾自说话,也不管那汉子是否回应。
“等着啊,小爷给你做顿全鱼宴。”他早瞄上水潭翻滚跳跃的鲜鱼了。
说着他扯了几根皮带,收拢长杆兵器简易拼装,组成一把鱼叉。
“见过没?”李泰得意地比划。
汉子不理他。
“啪!”鱼叉落地。
他尴尬回头,捡起鱼叉,跑向水潭。拿皮带扎紧鱼叉末端,握在手中。
微弱的火光在水面摇曳,水潭里无数肥鱼贴游河底,慢慢划动,有的呆立不动,定定停在水中。
“这鱼吃什么长大的?真肥!”
鱼群密度很大,根本不用考虑水面折射。
李泰躬身瞄准,猛力一叉,“噗!”叉刺进鱼体,声如裂帛。肥鱼被刺中扑棱挣扎,溅起大团水花。
李泰迅速收回皮带,一击捕获两条肥鱼。
他撇了鱼叉,抱起肥鱼,抛向篝火,又削捡两根短棍穿了肥鱼,架在火上烤。
“干儿砸,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鱼可不是这么做的。”李泰继续自说自话。
“烧烤啊…得选好鱼,一般为七八两左右的鲫鱼,太大的鱼要么烤不熟要么烤焦了。烤之前用少许盐腌制10分钟。”他一边说一边翻着烤鱼,鱼被烤得滋滋作响。
“烧烤炉上的火得烧的旺旺的,把鱼架到网架上,鱼两面都刷上油,放火大烤。等那鱼肉烤白了,撒点孜然,要是有蒜末那就更棒了。”烤鱼的香味弥漫开来,他擦擦口水。
“等到正面的鱼皮烤干之后啊,翻个面,刷上油,再来点孜然,加点火后就差不多了。用筷子挑开中间鱼肉,嘿!那肉啊又白又嫩,蒜瓣一般,爽滑可口。”烤架上,肥鱼鳞片烤糊了,冒出阵阵青烟。
“别说我没关照你,你一条我一条。”李泰拿起一条,抹去外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汉子动也不动,惗呆呆对着火焰发愣,仿佛火焰是他唯一的食粮。
李泰撤了烤鱼摆在一边,摆上头盔烧水。
“水可不能随便喝,得了痢疾就完了。”李泰觉得自己嘴太碎了。是不是人越孤独就越想说话呢?
潮湿的地面,又湿又冷根本没法休息。李泰整顿藤条,挑挑拣拣,断成胳臂长短,聚拢组靠,紧挨火堆,组成一张小床。
他起身看向地上尸骨,“各位前辈,衣服你们用不着了,借给我吧,我帮你们入土为安,算是报答你们了。”
说完取了皮革,踏扁削剪,随手铺在床上。抄起短刀,寻了一处松软地面,突刺扒挖,整出半人多深的土坑,收敛遗骨,小心埋葬。
半天的时间,原本阴暗幽森,杂乱无章的地洞,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
李泰聚拢枯叶,小心覆盖火种,回躺小床,体感篝火余温,倦意袭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