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

　　“我要一斤这个，冻好了的，那些化的了不要，那个，那个和那个头断了，我也不要。”曹羽嘴里嘟囔着用手指着售货员手里那部分看上去就不怎么新鲜的大虾制止道。
　　叶楚楚很少回家。距离她上一次回来也知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了，曹羽记不太清了。而且以往回家也只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并且时间很短，一般不超过三天。
　　而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俩个月前曹羽还接到了自己老妈的视频电话。看当时视频电话里的背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冰天雪地里找到能视频的电话的。
　　曹羽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却没有进去，只是开着个门缝偷偷默默的听着屋内的声响。
　　“偷偷默默的干啥呢，自己家也不敢进。”声音是从厨房里传来的，伴随着曹羽老妈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一阵清洗蔬菜的水声。
　　“下楼去买瓶料酒，给你做虾不知道买，就知道吃。”
　　他低头哦了声又连忙跑出家门。
　　曹羽忽然很开心。
　　天色渐暗，自己回家能听到一个女人一边数落着自己一边催促着自己吃饭，也是个很幸福的事情。
　　“小禺，今儿很开心嘛。”说话的是路边报亭的大叔，大叔正在收摊，曹羽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曹羽和这位大叔很熟有事没事总喜欢在这个小报亭泡着，看看书，和这位大叔聊聊天。大叔看出曹羽有急事也没在意“你个毛小子慢点跑，没见井盖没在了么，不知道让那个缺德的偷走。”曹羽只留给大叔一个背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大叔看着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收着他的摊子。
　　曹羽提着料酒回到家里，脱了鞋把料酒送进厨房，看到自己母亲在灶台前忙活着。“不是吃虾么。”
　　“都几点了，我不是怕你饿么，等明天在给你做吧，去洗洗手，米饭在锅里，自己碗拿筷子，准备吃饭。”叶楚楚看都没看曹羽一眼，只是盯着自己锅里的菜，好像生怕它糊了一样。
　　曹羽看着自己老妈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好意提醒道“要不我来？”
　　“你来什么来，你老娘不在也就罢了，你老娘在这还用你个小毛孩子做饭，快去盛饭，马上就好了。”
　　曹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自己这就被轰出来了？曹羽拿着碗筷坐在茶几旁，打开电视，想看看最近发生了什么新闻，他还记着语文老师说过高考作文很有可能会出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曹羽刚刚坐好就听到厨房里一顿叮叮当当，曹羽叹了一口气，刚想起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厨房里老妈的声音传来“不用你管，你干你的。”曹羽保持着半起身的姿势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不过听到自己老妈的语气还是坐了回去。
　　还是这个样子啊，曹羽心想，自己老妈从来没变过，不论是记性不好还是毛手毛脚，一如既往，他知道自己老妈又把碗或者盘子打碎了，每次自己老妈回家过年都坚持要给自己做饭，然后每次都会打碎一些什么，然后出来抱怨曹羽不把东西放好，曹羽也知道自己老妈就是这个性子，也不反驳只是听着，说起来自己老妈蛮好的，每次犯了错误都会主动像自己道歉，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为母亲的尊严，只是唯独做饭打碎盘子这事死不承认。
　　“你看看你放东西有那么放的吗，盘子和碗都放在一起，那多容易碰到啊。”曹羽看这自己老妈端着菜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说。
　　果不其然，曹羽心里想着，语气带着一丝揶揄说道“是，是，怪我了，我不好。”
　　叶楚楚听出了儿子语气中的揶揄也不生气，只是白了曹羽一眼，转身把系在身上的围裙摘下放在一旁。
　　曹羽看着眼前自己老妈做的饭，色香俱全，又想起来这些年都是自己做饭，能吃到自己老妈亲手做饭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便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大口送入自己嘴中“好咸。”曹羽吐了吐舌头，看着自己的老妈。
　　“不可能啊。怎么会咸呢，我尝尝。”叶楚楚没有像曹羽一样夹的很多，而是只夹了一点点送入自己口中。她想吐出来但是看到曹羽在一旁看着自己，咬着牙硬咽了下去。一脸淡然“还好啊。”
　　曹羽暗自叹息，表情有些无奈自己这个老妈啥都好，唯独和厨房沾边的事情打死不承认。
　　“对不起啊，儿子，我好久没做饭了。”叶楚楚忽然底下了头，向曹羽道歉，曹羽有些惊讶，看着自己老妈对自己道歉的样子有些不适应更多的却是心疼，一个母亲总是向自己这个晚辈道歉，只是害怕自己感到不适。
　　曹羽站起声轻轻抱了自己的妈妈一下笑着对叶楚楚说“妈，没事，您坐好，您还没尝过自己儿子的手艺吧。我去给您做。”
　　菜都是叶楚楚洗好的切好的，曹羽看的出来自己老妈还想再做点什么，可能只是怕自己饿，便只做了一个菜就端了过去。
　　曹羽很快便端着菜走了回去，放在茶几上，“您尝尝。”曹羽看着叶楚楚夹起一口菜送如嘴里，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叶楚楚眼神一亮“真好吃。”
　　曹羽坐在叶楚楚身旁，笑的很开心“老妈演技有待提高啊。”
　　“臭小子你都敢拿你妈开涮了。”叶楚楚笑的同样很开心，她很就没有回过家了，看着眼前属于自己的那个熟悉的家，看着眼前低头吃饭的孩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心里想到，明城你看到了吧，咱们小子长大了，会做饭了，也敢拿自己老妈开涮了，你一定也和我一样很开心吧。
　　“老妈你回来多久。”曹羽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每次叶楚楚回家至多不过两三日。他只是希望自己的老妈明天还在家，明天是周末，自己有时间好好陪陪她。
　　“你不是快高考了么。等你考完我再走。”叶楚楚吃着菜，盯着电视上的广告，她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电视上播着的是什么，而是不敢看向自己这个已经长大的了儿子。
　　她怕让曹羽看出什么。没人知道，她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从曹羽刚刚降生时自己便离开了，这么些年，她只能看着曹羽的照片发呆，想着自己儿子长高了没有，变胖了没有，有没有朋友，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曹羽听到叶楚楚的话也很开心。只是看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一则推销酸奶的广告有些诧异，没听过自己老妈喜欢喝这东西啊。不过曹羽随即释然了，他想起自己班上的女同学就总喝酸奶，都是女人嘛，爱的东西应该都差不多，等明儿有空去一趟超市看看有没有电视里售卖的那种酸奶。
　　叶楚楚不知道曹羽在想什么，曹羽也不知道叶楚楚在想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母子二人许久不见的第一顿饭。
　　母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曹羽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叶楚楚也说着她在极低的奇闻轶事。
　　曹羽将自己前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好的事情说了，叶楚楚听的各外仔细，那个母亲听到自己儿子生病了能不担心呢。曹羽最初是不想告诉叶楚楚自己生病了的，毕竟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了，自己母亲听到了也只是担心而已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曹羽还是说了，因为他最近成绩下滑了太多了，他需要一个借口。
　　曹羽发现自己这个借口格外管用，叶楚楚压根提都没提曹羽的成绩问题，只是担心他的身体还有没有问题，曹羽看着母亲紧皱的眉头，感觉自己有些太心机了，便连连解释道自己现在已经没事了，直到叶楚楚把曹羽问烦了，他才站起身试图用二十个空手翻来证明自己的身体现在非常健康，叶楚楚才作罢。
　　“你这小子嫌我烦了吧，来这一套。”叶楚楚笑盈盈地白了曹羽一眼。曹羽脸一红练练摆手。
　　“你成绩下滑的很严重吗？”
　　终于还是来了，曹羽心中暗想。
　　叶楚楚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心中不由的心疼起来。
　　“儿子别担心，大不了复读一年而已，你老娘有钱。”叶楚楚一巴掌拍在桌着上，一副老娘有的是钱的样子。
　　曹羽知道这是叶楚楚在安慰自己，曹羽脸更红了，心想这怎么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啊，别人家的父母都是听到自家孩子成绩下滑如洪水猛兽，自己老娘好像完全不在意。
　　“那我不念了行不行。”曹羽说完暗道一声完了，复读和辍学可不一样啊，自己脑子抽了才说出这话，曹羽低着头等着叶楚楚的指责，可想象中的责骂却没有如想象中的到来。
　　“你老娘养你啊。”曹羽抬头看着自己的老妈，他怎么也没想到叶楚楚能说出这话，这就是传说中的溺爱吗？这感觉真好。
　　叶楚楚看着曹羽盯着自己看，以为他不信“你老娘每个月只给你那么点钱是怕你自己乱花不学好知道么，和穷没关系好不好，你就是在家坐一辈子我也养的起你，而且是富养。”随即语气软了下来“真不想大学就不读了。”叶楚楚那里知道曹羽是乱说的。
　　虽然她长期身处极地，但是获取新闻的渠道却并不匮乏。
　　最近她看了很多有关于校园暴力的新闻。
　　她甚至连周一怎么去学校找那些欺负过自己儿子的小子们算账都想好了。
　　曹羽看着叶楚楚的样子心里很是感动“没有啦，我随口说说的，成绩是下滑了，但是没多少，这段时间努努力应该还是可以的。”
　　叶楚楚拍了拍自己胸口，好像是在给自己顺气，“吓死我了，老娘还以为你在学校让人欺负的厌学了呢，我连怎么拆学校了都想好了，臭小子居然是逗我玩的。”
　　叶楚楚说的话将曹羽吓了一跳，他心里清楚自己老娘真的干的出来。
　　小学的时候自己和高年纪的同学打架伤了一条胳膊，自己老妈知道的当天就买了船票转机票从南极杀了回来，回到家的第二天她去学校把那个小子的胳膊打断了，人家的父亲来找自己老妈理论，自己老妈又把人家老爹胳膊打断了，后来人家老爹找来一群人来找自己老妈理论，然后自己老妈拎着个棍子又给那些人的胳膊全打断了，据见到那一幕的人说自己老妈一边敲别人胳膊，一边嘴里还在说个不停
　　“本身就一条胳膊的事，你们不管自家孩子我替你们管，你们还没完没了了，以后别让老娘在临海市看到你们，见你们一次老娘卸你们胳膊一次。不过你们别担心，老娘有的是钱，只要你们不怕疼，我就不怕给你们治。”
　　最后人家报了警，自己老娘又当着警察的面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据说最后他们连赔偿金都没要就灰溜溜的搬家了。
　　“真的没事？”叶楚楚看着曹羽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太相信。
　　曹羽点头如捣蒜，心想怎么才能赶快把这个话题叉过去。
　　“老妈，你知道一所叫斯图尔德的学院吗。”曹羽想到了不久之前才听说的那个神秘的学院。他从茶馆出来就接到了自己老妈的电话，他还没来的及上网查，在他看来自己老妈一定也是没听过的，那么接下来，他可以和叶楚楚一起研究那所学院，而不是纠结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他。
　　“你从哪听来的？”叶楚楚一怔，果然没有在询问曹羽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就之前我和您讲的那个医生的男朋友好像是那所学院的招生老师，今儿下午我不在家就是去见他了。”曹羽松了一口气。
　　“那家伙没欺负你吧？”叶楚楚轻轻开口。
　　曹羽练练摆手“没有没有，今儿才见的面。”随后将他们见面的事详细的向叶楚楚说了一遍
　　“那家伙真没欺负你？”叶楚楚满脸的不相信。
　　曹羽一脸懵，为什么自己老妈总觉的自己被别人欺负了呢，难道我长的很像受气包吗？不过这些话曹羽没有说出口。在曹羽再三否认下，叶楚楚终于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
　　“那所学校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没关系。”叶楚楚顿了顿“不管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就算你说你不想读书了就想在家里玩也没关系，但是孩子你要记住妈妈不会一直在你身边，自己选的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的。”
　　“哦，好。”曹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妈会对自己说这些不过他也没在意。曹羽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就查查那所神秘的学院好了。
　　“不用查了，关于斯图尔德你什么都查不到，那家伙说的没错，一个连校址都不让外人知道的学校，你打算从网上查到什么。”
　　“儿子，关于那所学校的事情我没办法再和你说更多了，你知道了太多了不去也得去了。”
　　曹羽也没有多问，自己老妈总不能害自己，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也没说一定要去那所学院。。
　　叶楚楚见曹羽没再问有些惊讶，小时候曹羽就是那种好奇心很重的小孩子，不然总不会因为老师说男女有别就去偷看女厕所，然后被女孩的哥哥打断胳膊。叶楚楚都想好了，如果曹羽追问，那就都告诉他，让他别对外说就好了。
　　叶楚楚看着端着碗筷走向厨房的曹羽心里感叹道“这孩子长大了，变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