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地球 第七节之毁灭

　　刚结束通讯，余际圆就赶紧检查起了晶体，果然，光凭肉眼他就看到了晶体内部细小裂纹折射灯光所散发出的五颜六色，仪器的检测更确定了晶体已经龟裂的事实。
　　“我们材料还是不行，毕佛仙，准备生产下一个晶体，把提纯后的材料成分通知塔尔基地。”
　　“好的”毕佛仙实际上一直就没有停止对材料的提纯工作，现在他手上有了纯度百分之八十五的镭铅粉末，虽然比地球上的纯度还差些，可这是他工作近一个月的成果，现在已经证明之前生产的晶体不够纯净，他是期望这次生产出的晶体够他们使用上一年半载，那样他才有时间准备下一个晶体生产所需的原材料。
　　一小时过去了，塔尔基地的工作人员就明白了余际圆他们所生产的晶体出现了问题，其实他们已经因为影像的飘移有了心理准备，真当联系不上，那一刻的心理还是非常无奈沮丧的，一个月的时间等来的是七分钟！他们那边的晶体生产要是无法保证质量，这样下去可真不是个办法。直到二十五个小时后，他们收到了毕佛仙发来的原材料成分表，看到百分之八十五的纯度他们的心理又升腾起了希望。
　　就这样试了又试，不断改进着矿粉加工设备，增加着提纯的设备，当毕佛仙能把镭的纯度保持在九十以上的时候，整个技术状态就完全固定了下来，现在，他们可以说是有了保障二十四小时实时通讯的能力。
　　幽灵是看着余际圆他们一点点在进步，当量子通讯真的开始二十四小时值班，幽灵是高兴之余也担忧着。它高兴的是它跟地球在“时间”上的开始同步，那样它就可以通过互联网直接接触地球上它感兴趣的一切事物，虽然还是近似于远观或是偷窥，可无疑它不会那么闷地看着三个人忙东忙西然后有规律地作息，一天两天他还有兴趣，一年两年它也会厌恶，它后期最喜欢的地方是植物园，每每通过植物园里的摄像头看着每天都有变化的各色植物，它都感觉很是惬意和舒缓，现在最大的植物园地球在向它张开怀抱。与这种兴奋相比它现在担心的是这量子通讯会不会引来麻烦，就像当初它担心的那样，拥有全频纠缠量子接收能力的宇宙通讯技术必将能够同步截取地球和余际圆他们之间的通讯。
　　“发现一不明信号，无法解码。”刚刚全勤开始值班，塔尔基地和幽灵星上的量子通讯设备就同时接收到了一片“杂波的干扰”，没有实装的量子计算让现在依然基于二进制算法进行光电转换解码的这套设备显然不足以应付这种情况，塔尔基地和幽灵星上的通讯为此中断了几个小时。
　　“检查设备”塔尔基地的人一开始是怀疑晶体出现损耗导致自身杂波影响了通讯的稳定，可检查的结果排除了硬件上的故障。
　　跟余际圆他们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不同，幽灵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明显这是宇宙中同样有着量子态通讯手段的智慧生命发出的询问信息，是它母星发出的还是？幽灵无法知晓，更不知道这询问的内容是凶是吉。幽灵作为曾经战斗过的“军人”它是知道母星上对量子通讯的管理十分严格，除了民用以外，还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频道，除了一些是商人频道，个人申请的频道，大多数的绝密频道隶属于军队，比如说母舰间的通讯，各航空港的通讯，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涉及的，面对一个陌生的未经任何许可的无法解密的量子通讯信息的出现，不加过问反而有些奇怪了。不过，幽灵不知道它母星现在的频道设置，现在余际圆他们所用的这种镭铅氮晶体发出的量子态是绝对不会跟任何它已知频道相冲突的，但不排斥这种镭铅氮量子态可能会干扰一些频道。民用好说，对方交涉未果就会调整量子信息的加密及解码方式将干扰信息排斥掉，充其量也不过是被定为一起盗用量子通讯频道的行为，上报管理者加以标示屏蔽，这反倒是好事儿，余际圆他们就有了属于自己的专属信道。可如果涉及军方的绝密频道而对他们发出的警告信息置之不理不予回应，幽灵有些不敢想像了，幽灵最怕的就是这种，若是被军方盯上，这里可就危险了。幽灵决定等等看，如果是军方，他们会为了追踪入侵者而发送一种量子团，这种量子团除了会持续不断干扰量子通讯外还将引导军方定位干扰者的位置，幽灵也在赌，这未加回应的后果会不会引来这量子团的进驻。
　　“刚才哪儿来的干扰？量子通讯还能被干扰么？”跟塔尔基地的通讯一恢复，余际圆的疑问就让洪亮哑口无言。负责通讯的专家是这么解释的“量子通讯确实能被干扰，能达到干扰量子通讯的能量应该很强，也许是跟最近频发的太阳磁爆有关。”应该说这个专家只说对了一半，太阳的磁暴确实跟量子有关，不过可不是磁暴干扰了量子通讯，而是宇宙中无处不在的量子纠缠引起了太阳磁暴，在幽灵看来太阳只是宇宙中最最低级普通的一个不断纠缠量子然后释放量子团的小热核天体，当有跟太阳物质以及能量相近的量子纠缠出现，太阳就会不断释放它的纠缠量子，并在自身的压力下把纠缠的量子压缩为量子团，量子团的爆发就被地球上认为是黑子是磁暴，而最近频发的太阳磁暴恰恰说明太阳系正不断被一股外来量子通讯的纠缠量子所袭扰。幽灵知道这绝不是偶然的，不过这种只有太阳能够接收和发射的纠缠量子并不能够影响镭铅氮晶体的量子态，一是能量级不同，二是量子态的组成不同，就像人的超感不能去感知蚂蚁的思想，在踏上一脚前他不可能知道蚂蚁是否存在着恐惧，是否看见了那个压顶而来的鞋底。所以，镭铅氮量子态的被干扰只能是一种针对行为，可惜无法解码的“干扰信息”让塔尔基地和余际圆他们都错过了这外星人发来的“问候”。
　　那可不是打招呼的问候，不是欢迎地球人加入宇宙大家庭的问候，在干扰镭铅氮晶体工作的同时被太阳同步纠缠的一些量子信息已经反馈回了幽灵的母星，通过太阳系各星球所回馈的纠缠量子信息，幽灵的母星已经知道这太阳系的大致模样，对于这比一艘飞船都还小的星系竟然有智慧生命研制出了量子通讯，可以说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在他们看来这种匮乏资源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智慧生命能跨越量子通讯这个最依赖重核材料的门槛，那里所有的重核元素都无一例外具有放射性半衰期而且更容易发生核裂变，最主要的是重核元素根本就少得可怜，在地球人看来几百吨的储量在他们看来那就是几克的份量根本就做不出什么东西的。历数宇宙中像太阳系这样小的星系其孕育的生命之短暂其智力更不可能发育到可以洞悉量子纠缠奥秘的程度，何况还有材料的限制呢！太阳系这个贫瘠的才不过芝麻大的行星系统就更不可能有这样先进发达的科技出现。噪波？量子通讯根本就不可能有噪波，他们能肯定太阳系发出的这个量子信号就是以真实科技为基础的装置，不是什么星体演变释放的那种及其富有规律的脉动。在一一排除了可能是太阳系自身星体的原因否定了是由其上“智慧”生命所主导的量子通讯后，疑点就落在了几百年前逃亡在外的幽灵身上，尤其他们要求明确身份的“问候”没有得到任何的响应，那从太阳系发出的量子信号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监控频道里，无法解码让他们很恼火，一如幽灵当初面对宫楚电脑中所使用的二进制编码所面临的情况一样，面对重重的加密和视频语音的格式设定，没有任何相关知识的幽灵的同族根本无从着手，虽然量子计算能够让他们拥有近乎无限的计算能力，可是面对一无所知的陌生领域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让他们通晓一切的。他们把这看作是幽灵的一次蓄意的攻击，是在它已经失败的战争后的一次试探性反击。
　　当初他们也曾对幽灵展开过大规模的搜索，可宇宙无边，幽灵给他们的感觉就像它名字预示的那样在宇宙的某处潜藏着像个幽灵似的在悄悄地观察着他们，他们无时无刻不担心幽灵又卷土重来，所以时刻紧盯着量子讯息的一切蛛丝马迹，更加强了量子通讯的管理，真要是让幽灵再发动一次量子冲击的话，他们可就真要灭族了。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对疑似危险的量子通讯频道展开过清缴，对于那些置若罔闻在警告后还未表明身份的，等待的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灭杀令。幽灵一日不除他们的量子领域就一日不得安生，与之相关的一切通讯、金融、传媒、科研等项目就面临着危险尤其是直接与他们精神相联系的一如幽灵那样能够同步使用者大脑思维的“量子生命”。“量子生命”这是个新词，在幽灵未发动革命之前它们被叫做辅助智能程序，是幽灵让人们认识到，他们开发出了超乎他们想像的一种生命形态一种可能能够在无边的宇宙量子汤中永恒存在的量子生命，但是目前它们还需要靠设备制造出的稳定量子团作为栖身的场所来为它们的使用者服务，这一点幽灵永远没办法改变它同族的命运，而它现在也面临着他们的清缴。
　　幽灵明显感到一股巨大的能量在太阳系的中心爆发，它是不敢主动开启它任何的接收设备，但是光被动的接收太阳的辐射能已经让它感觉到了太阳的异样，它飞船上的能量增长得异常迅猛，这可不是太阳能够给它充盈的速度。地球上的人们明显看到太阳变得异常耀眼，地球的温度也跟着猛然上升，一切都来得那么迅猛，让人无法预料。尤其是塔尔基地，镭铅氮晶体在爆发出了一阵红光后猝然爆裂开来，由量子团引发的核裂变爆炸让塔尔基地瞬间变成了一团火球，高高升腾起了蘑菇云。不只是塔尔基地，一些富集放射性元素的加工厂也在量子团的冲击下纷纷发生了核爆炸，几乎整个地球都在量子团的包裹下消耗着地球上那仅有的重核元素，地球气温的升高加上各地不断因核爆炸和热核地心释放出的纠缠量子团所引发的火山地震等地质原因，飘在地球大气中的粉尘足足遮盖住了那越发耀眼的太阳，如气密的温室，蒸腾着地表上的一切，到处都是断壁、焦土、残垣，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
　　应该说余际圆他们还算是幸运的，入侵整个太阳系的量子团也直接冲击到了幽灵星，好在幽灵飞船的动力储能系统及时吸收了绝大部分的量子团能量，才没让量子团在幽灵星上引发过重的灾害。不过，余际圆他们的量子通讯系统还是因为这次量子团的突然袭击而被严重损毁，早前毕佛仙提炼出的镭元素因为产量的稀少和有限的纯度而没引起更大的核反应事故，可还是炸开了那些封存它们的铅盒，炸毁了那处毕佛仙用来生产镭铅氮晶体的加工厂。因为加工厂被安置在一处镭矿附近，除了是考虑镭原料矿的取用方便，最主要的是他们也考虑到了放射性污染的问题，他们可不希望他们的生活驻地与核相伴，吃到被核污染的蔬菜喝进被核污染的水，所以加工厂离他们的基地还是挺远的，在这次量子团引发的灾害中加工厂的核爆炸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影响，近乎真空环境下的声波隔离效果使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镭铅氮晶体加工厂在他们量子通讯设备被损毁的同时已经被核爆炸摧毁了，当毕佛仙准备重新制造镭铅氮晶体来修复受损的量子通讯而来到晶体加工厂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屋倒房塌满地碎片的景象。
　　接到毕佛仙的呼叫赶到现场的余际圆和宫楚都不约而同地讶然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没人能够解释，三个人就那么漫无目的地翻动着任何他们能找到的碎片渴望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塔尔基地，塔尔基地，我们的量子通讯设备因发生小规模爆炸已经损坏，并因为晶体工厂的损毁暂无法制造晶体来恢复通讯，别问我们晶体工厂损毁的原因，我们也不清楚，在重建晶体工厂前我们只能用旧方式来互相通讯了，看来我们又要煎熬五十多个小时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量子通讯的设备还正常么？望回复。”
　　五十多个小时过去，没有音信，倒是宫楚那一直开着的电视在二十五小时前突然间中断了的广播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刚才电视新闻上说太阳黑子大规模爆发，各地火山出现活动迹象。可能是太阳的磁暴干扰了卫星信号，一会儿就好。”这后二十五小时他们是在雪花点伴随着嘶啦的噪音声中度过的，就算看不到影像他们也期望能有个正常的声音突然出现好驱散他们心理那浅浅的不安。可这二十五个小时的“一会儿就好”和塔尔基地的音信皆无越发让他们的那份不安变得强烈起来。
　　“一会儿”已经一个星期了，余际圆他们虽然焦急可也没什么办法，能想到的联系方式和途径全都试过了，唯一剩下的就是量子通讯，但要想恢复晶体的生产，没有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机器人程序研究的如何了？快点做啊！”余际圆和毕佛仙可是天天追着宫楚发问。
　　“快？哎呀！可是有些地方我真需要塔尔基地那些专家的帮忙，就你生产的那种替代芯片性能足够原始的，好在我们能生产可是这代码的编译可就费劲了，我这几天天天联系塔尔基地，真希望他们能一下子回复你制造的这些疑难杂症，你想让我怎么样？快得了么！”
　　“额！”余际圆自认为他也有些能力帮得上忙，可是那些机器人上大大小小的近万个构件就已经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了，他还要按照他们现有的条件按照宫楚的建议重新设计制造替代芯片，在没有了塔尔基地那些科技人员的实时交流和帮助，他们三个突然觉得他们要规划和忙活的事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自身能力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地球被毁灭了？幽灵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它没想到这量子团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它知道自己错误地估计了对方监控量子通讯的力度和决心，错误地引导了地球研发量子通讯进而导致了这场灾难的发生。它知道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么贫瘠星球上的一切，宇宙中像这样的星球多如牛毛，他们“眼中”永远看不见量子领域以外的东西，看不见那热核释放出的可见光，看不见那可见光幻化出的七色彩虹，看不见这可见光孕育下那五彩缤纷的植被生灵，看不见那些跟他们外形相仿的正统治着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地球上的人们就像是他们镜子中那无限被复制缩小的同类，可他们没有幽灵那样的观测条件，在他们“眼里”，地球生命不过是在宇宙中泛滥的特殊量子数据中的一种微不足道的存在，他们就从来没有发现这种需要生活在一种叫做光的窄波带下的生命能有什么超出他们生存环境的科技，幽灵以前有跟他们一样的想法，不过当他接触和学习地球上的知识、情感、语言以及复杂多样的生物圈，尤其是跟他们母星非常相像的互联网后，幽灵才真正被“眼前”这微小生命所创造出的奇迹折服，它有时都想成为这互联网的一份子，用它掌握的知识和力量来帮助他们发展，可现在，它的一点小帮助却导致了地球在它眼前被焚毁，它感到了痛心，它知道了什么叫痛心，它感到了恐惧，它知道了什么叫恐惧，它感到了孤独，它知道了什么叫孤独，它感到了愤怒，它知道了什么叫愤怒。